明玉和明真虽怀孕的日子差不多，但症状可真是大同小异。明玉每天不但嗜睡，而且呕的吃不下饭，几乎是连喝水都吐。才过门没几天，就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这可把志忠给急坏了，直接请了无限期长假，亲自在家里照顾明玉的饮食起居。孙母韦春兰是个连骨子里都墨守成规的传统女人，明真性子大大咧咧的本身就不怎么讨她喜欢了，如今志忠为了她连班也不上了，更是加深了她对明玉不满。
“女人嘛，要生孩子肯定要受点苦了，哪有像她这么娇气的！”这已经是春兰第N次向怀宇抱怨明玉的不是了。在她心里，最标准的媳妇是端庄贤惠知书达理的，她见过明真几次，觉得这孩子不错。之前也托人给志忠介绍了几个，只可惜志忠就喜欢明玉，加上她怀了孕，她也只得答应了这桩亲事。却还是忍不住时常在孙怀宇面前夸赞明真，贬低明玉。
“现如今她肚子里怀着的是志忠的孩子，连水也喝不下，志忠肯定着急了。你这个做奶奶的非但不想法子给她弄些好吃的给她开开胃，反而一味抱怨，真是孩子气。”
“我孩子气？你怎么和志忠一样总护着她，也不关心关心我！”她气得抱拳坐在沙发上。
怀宇只得笑着过去给她揉肩赔不是，“志忠疼老婆还不是遗传我的？”见她还是气的不说话，又说道：“个人老婆个人疼，志忠都已经成家了，你啊，就别吃醋了。你就算再不喜欢明玉，也得接受她是孙家媳妇的现实啊。所以你啊，还是好好照顾明玉，让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事。”
“那么紧张干嘛，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春兰依旧不依不挠。
“是男是女都好，能顺顺利利就好。你等会儿上街，给她买点营养品回来，志忠见了也高兴不是？”
相比之下，第二次怀胎的明真就比明玉好出许多。胃口还算不错，就是夜里总是整宿整宿的失眠，有时候她一晚上都睁着眼睛，直到外面鸡啼声响才睡去。因为有过伤胎的历史，医生建议她最好把时间调过来，像正常人一样早睡早起，晨起出来散步，呼吸新鲜空气，这样也有助于胎儿发育。这一次，明真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吃那么多补品了。虽然营养品还是有吃着，却也是尽量控制饮食，也没像怀第一胎时那么爱喝水了。黄母更是每天守在家里看护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就连吃什么，也得她亲自过目，还把黄灿赶到客房去睡。明真虽觉得她有些大题小做，可见她这样关心他们母子，还是觉得暖心不已。
“哎，你看看你媳妇，贤良淑德，说话轻声细语的，哪像我家那个~哎，不说出去啊，还真不知道是对亲姐妹呢！”孙家和黄家离得不远，开车也就十分钟。志忠和黄灿是同学，怀宇和立行在酒会上见过几次，如今成了亲戚，自然走动的更加勤快。春兰借着给明玉买营养品的空隙跑来找秀珠发牢骚，不过她也是看着明真外出散步不在家才敢说这番话的，在她心里，媳妇就该伺候婆婆才是，怎么放在她这就反了呢？就算不门当户对，再不济也得是个乖巧伶俐讨人喜欢的啊！可能是自己和明玉八字相克，再怎么瞅都觉得没法喜欢她。如果生个儿子也就算了，要是个女儿~
秀珠轻轻笑过，她虽也是农村妇女，却不爱八卦。平常要是有人来找她闲话家常，诉苦牢骚的，大多也是一笑置之。可如今对象是明玉的婆婆，她也和明玉接触过几次，看得出来这孩子虽然心口直，却没什么坏心眼，也不是个无事呻吟的人。她早些日子听明真说过明玉怀孕的症状，所以今天也忍不住为明玉多了几句嘴。
“她反应这样强烈，想来怀的是男孩，你该高兴才对。”
春兰不悦的放下茶杯，说道：“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我可不想将来白高兴一场！再说了我当年怀志忠的时候也没像她这样高贵！”
秀珠的手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弹了弹，漫不经心的说：“再怎么说她也是为了孙家香火才受这苦的，女人生孩子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你自己也身为女人，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呢！”
春兰回想起从前如何受婆婆苛待，心里气愤难当，不屑的哼了一声，“她又不是我生的，况且她本身就不是我理想中的儿媳妇。”
这下秀珠更加不能认同她说的话了，一本正经的说道：“老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听说你婆婆在世时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你受了她不少委屈。现在她就连死了也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受世人诟病。难道你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的样子吗？”
春兰脾气没有秀珠好，见秀珠一本正经的‘教她做人’，心里有气，也提高音量质问道：“你是在教训我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要不喜欢听，请你离开。”话不投机半句多，秀珠冷冷说完，背过身子不搭理她。这可把春兰气的够呛，再怎么说现在两家也算是亲戚了。她本想来诉苦的，还以为她会开导她几句，没想到却是向着明玉的，自己真是闲着没事干，平白来这里受了一肚子气。明真散步回来，在门口碰见她，和她打招呼她也不理，气冲冲的开车走了。进门见秀珠依然若无其事坐在客厅看杂志，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下，吩咐华姐给秀珠添了杯热水。问道：
“妈，我刚刚见明玉的婆婆好像很生气的走出去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秀珠淡淡的说：“那种人肤浅，别和她一般见识。厨房里有些猪肝汤，你去喝点，上楼休息吧！”
春兰气急败坏的回家，走到门口时，还是停下步子深深呼吸几下顺顺气。自己这样平白无故黑着脸进去，志忠看到了还以为又怎么的呢。她拿着营养品来到明玉房间，见她正眯着眼睛听胎教音乐，也不知睡着没有。
明玉听得声响，睁开眼见她进来，忙起身招呼：“妈，您回来了！”她不敢大声，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怕会更加引起她的不满。在志忠面前，她对自己和颜悦色，宛如慈母。一转身志忠要是不在，她立马又会变成另一张脸，挑三拣四，怨天尤人的，反正说来说去还是嫌她的出身不好。如今志忠外出买水果去了，她还真怕这个婆婆又有什么话要训导她的。
“你不舒服就坐着别动，我买了些营养品回来给你补补，老不吃饭可不行。”说着，她就拿起杯子，按着店员说的舀了几勺奶粉想冲给她喝。其实怀宇说的没错，不管是是男是女好歹也是志忠的，先生下来再说吧。
偏偏此时的明玉对所有味道都极其敏感，从她打开盖子，一股奶粉的腥味就扑鼻而来，她只得强忍着恶心。难得今天她对自己那么好，别又惹她不高兴。从进门那天开始，她就事事循规蹈矩，处处隐忍，生怕她挑出什么毛病来让娘家人担心，让志忠为难。
“志忠呢，怎么没见到他？”
“他，他出门买水果去了。”明玉唯唯诺诺地回答道，哪有结婚前那股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威风。
“水果是好，但始终是凉的东西，你也别太贪嘴了！”
“是，妈，”随着奶粉味越来越浓，明玉的恶心感也越来越强烈。春兰丝毫明玉察觉，端着冲好的奶粉走到明玉面前。她只得皱着眉接过杯子，却是迟迟没喝。
“怎么，你嫌我这个婆婆伺候你伺候的不够好么？”春兰板着脸瞪着她。
“没有，妈，谢谢您！”明玉战战兢兢的喝了一小口，却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连同刚才吃的点东西也全吐了，奶更是撒了春兰满鞋都是。
“啊，我的新鞋！”春兰气得直跳脚，本来在黄家受了一肚子气回来，原想对她好点，可现在看来，她还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主儿！
“对不起，对不起妈！”明玉吓得扑在地上用面巾纸给她擦干净。此时的志忠提着水果站在门外好一会儿了，好几次想冲上去给明玉解围，可他明白，如果现在出去，妈一定儿又会说是明玉的不是，然后去找爸哭诉。爸向来疼她，一定会帮着她，于是就握着拳站在门外，看看向来在他面前扮慈母的妈，下一步还有什么更出格的举动。
“哎呀，拿开你的脏手！”春兰倒退两步，见明玉手里拿着面巾纸，怒眼圆瞪，又忍不住骂道：“你知道我们家用的面巾纸多贵吗？竟然这么奢靡浪费。你以为像你这些小门小户一样，用几毛钱一包的吗！”
“妈，对不起，我帮您洗洗好了！”明玉哭着说。
“洗洗？你知不知道我这鞋多少钱买的？洗坏了你赔的起吗！”
进门几个月，她一直这样喜怒无常，明玉也实在忍无可忍，退无可退了，她哭着请求道：“妈，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既然我在这里只会惹您不开心，那么请您批准，让我回娘家养胎好不好？”
“你才嫁进来多久？就急着想出去告诉全世界，我们孙家苛待你吗！”春兰说着，还想动手。志忠从不知道，母亲竟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女人，终于气急败坏的冲了出去大吼道：“孙家本来就苛待了她！”
他声音一响，房间里的两个女人都怔住了。
“你怎么这么傻，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志忠扶起跪在地上的明玉，心疼，愧疚之情如漫天飞花，无法言表。
明玉所有的委屈在顷刻间崩塌，泣不成声的倒在志忠的怀里，“我以为日子久了婆婆会慢慢喜欢我，我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你为难。”
“这不是小事，你也讨不到她的喜欢！”志忠缓缓逼近春兰，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今天不是被我撞见，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向来敬重爱戴的母亲，会是这样一个拜高踩低，连自己孙子都能践踏的人！”
春兰倒退两步，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我没有啊，志忠，我怎么会~怎么会不喜欢你的孩子呢？我只是不喜欢明玉而已啊！”
“孩子和明玉是一体的，既然您疼爱我，也该喜欢我的孩子，那为什么不能爱屋及乌的去喜欢明玉、接受明玉呢？”他重重的叹了一声，说道：“妈，百善孝为先，但是孝义难两全。当初我娶明玉的时候承诺过她，一定会给她幸福快乐，不会叫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可如今，我觉得我很对不起她。”他惭愧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痛心道：“你们都是我最亲近最爱的女人，为了避免今后你们的矛盾加深，我决定带明玉搬出去住！”
春兰身子猛然一抖，不可置信的看着志忠，“你是我儿子，我也是怀胎十月含辛茹苦才把你生下来抚养成人的，今天你却要为了一个外人抛弃你的母亲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