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市越发的冷了，不过是初秋的季节，温度却是已经低到打开机舱的遮光板，能看见上面结着的一层白雾。
路程楚呵了一口气，紧了紧自己的风衣走出机舱，自从接到恩师朱昱的电话让她回来瑞伦任职，她就陷入到了纠结当中。
朱昱说，丁志凯的墓地已经很久没人去过了，要是她再不回来，丁志凯就要被人忘记了，于是他劝着路程楚，说也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甚至保证说她一到瑞伦就可以担任副主任医师，软硬兼施，让她无从拒绝。
丁志凯是她的男友，死于小细胞癌，就死在她的面前。她逃到美国八年未归，试图逃避一切却效果甚微。路程楚想，这或许是个转机，让一直逃避着过去的她回来重新面对一切的转机。
路程楚往外走去，朱昱说会有人来接机口等她，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还是不见人影。身旁不远处倒是开始莫名聚集起人群来，带着些许吵嚷之声，她从来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淡淡的扫上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盯着手表上的时针又走了小半圈，路程楚无奈的拿起电话，给对方打了过去，电话响了三遍才被人接听起来，“喂？”
“喂，师父，你不是说有人来接我吗？我还是没看到人影呢。”
“程楚啊，你已经到了啊！你别急，我把接你的人的电话给你发过……”
朱昱的话音还没落下，身后便传来了护士的紧急呼唤，“朱医生，十三号床又出问题了，你快来！”
“这就来！”电话中，朱昱连连应声，只能和路程楚匆匆说了句：“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便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的号码，路程楚拨了过去，却没有发现身后的有人正拿着写着她名字的牌子匆匆走过。
“各位乘客请注意，现在候机大厅有位病人突发抽搐，如果在场有医护人员可以帮忙的请到候机大厅帮助我们，谢谢，再播送一遍……”
电话无人接听，机场的广播却突然响起，路程楚望向人群拥挤的地方，当即心下就是一沉。
身为医生，路程楚不是个冷漠的人，却最是害怕这种突然发生的事情。在美国时，因为在户外急救硬件条件不足而救助未果发生事故，最终被告赔的倾家荡产的案件比比皆是，她本能的后退了一步，身旁却出现了一道身影，他正冲着那个人满为患的候机厅跑去。
下意识的，路程楚一把拉住了那个身影，四目相对间，眼前这个男人自带着一丝生人勿进的气质，他不悦的挑动了下眉毛，试图挣脱路程楚。
“你去救人？”路程楚的直觉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医生，她阻止道：“医生不能在非医疗场所对患者实施医疗行为。”
“救人要紧。”男人语气冷漠，垂下眼帘扫向被拉拽的衣角，“松手。”
“你听着，你这么跑过去帮人太唐突，这里不是医院，很多措施是我们无法提供的，美国这种案件太多了，而且每次医生都会输掉官司。”
男人没有在多言，冷冷的扯过自己的衣角，脸上全是不屑，冷冰冰的声音让人本能的后退：“这里不是美国。”
看着男人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路程楚的内心波动了一下。
“真该死，我真是服了自己了。”翻了个白眼，嘴上虽然说着狠话，路程楚还是因为放心不下的向着人潮走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病人，此时面色青白，嘴角流着白沫，瞳孔缩聚，手脚控制不住的乱动，每隔十秒又会停下了一次。
这是癫痫。
路程楚马上下了结论，这时病人身边围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兄弟，我们给120打过电话了，要不然我们先把他挪个舒服的地方，也好给后面的人腾个地。”病人身旁有路人建议着。
正要动手去搬的年轻人被男人严厉制止：“停下，癫痫的病人你不能硬搬，你去帮他松松领口腰带，拿个软一点儿的东西塞他嘴里别让他咬到自己的舌头，再那件衣服垫在他脑袋下面，然后你们都散开一点。”
有照做的，也有质疑的，有人甚至想要动手去强行搬动患者，男人蹲在地上应接不暇。
“不要动，你们想要他的命吗？”路程楚掏出包里的工作证。“我是医生，麻烦你们让一让。”
男人被兴许是被她的声音吸引了，手上动作停滞了半秒，抬头看向了她，目光落在那工作证上时微微皱眉。
“别愣着了，不是说不能浪费病人的生命吗？还不麻利点！”路程楚效仿着对方方才的口气，轻轻地拍了对方肩膀一下，随后露出了笑脸，“你说得对，我来帮你。”
男人这才晃过神来，到处找了要用的东西，有条不紊的继续忙碌着。
病人在二人的急救下慢慢稳定了下来，120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直到医护人员把病人送上了救护车，二人才松了一口气，各自默默的擦了一把自己额头的汗。
路程楚不准备继续再这类浪费时间，正准备道别离开，男人却突然开口：“你就是路程楚？”
“是的，有事吗？”路程楚回以微笑，寻思着刚工作证上的三个大字对方肯定也看见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男人开口，她点了点头以示礼貌便准备离开，“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对方却在此时忽然起身，伸出手来挡住了她的去路，“我是顾文磊。朱老师派我来接你回医院。”
“啊……你好。”路程楚尴尬的伸出自己的手碰了碰顾文磊就连忙收回来，欲张口说些什么，对方已是自顾自的接过行李往前走去，嘴边的话她又咽了下去。
车前，顾文磊将行李放在了后备箱，顺手拿了一瓶水给她递了过去。后者微笑着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一路上二人都沉默不语，正在路程楚想着怎么打破车里沉重的气氛的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朱昱急促的声音立马传出，“你们到哪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