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948100000003

第3章

荷花是我们旁边一家的女孩。她可不像师娘那样,一看就是个姑娘,正经八百的姑娘。她的身材就像玉米秆子一样挺拔,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脸盘就更好了,眼睛那么大,皮肤是白里透红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也在家坐着,没事干的样子。这样好像很久了。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我们搬进来的时候,她就是那种状态。师傅的房好像是买她一个什么亲戚的,搬家那天,她还和她母亲一起过来,很可惜地在院子里转了一遭。她拣起了一棵黑黄的葵花秆,砸掉了头上的连梢,当金箍棒地在地上舞了一圈。我觉得这个女孩挺有意思,她怎么会喜欢舞弄这些我们男孩子的专项呢?看起来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因为巷子只有一两米,我们每次回来,都会从她的门前擦过去。有时候闻到从门缝中飘散出的香气。我竖着眼睛看进去,刚好看到荷花站在走廊的灶膛前汗流浃背,她用铲子劈空向我打了一下,脸颊上立即现出两个小酒窝。我们好像早已经熟悉了似的,我也冲她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她悄不声儿溜进我的屋子而又让上边的师傅一家毫不觉察,这完全是可能的。她家的厕所就在我们的门外,她还把倒完垃圾的簸箕丢在了厕所的墙头上。你这个小耗子,她点着我的鼻子说。我不知道,我怎么就成小耗子了,我怎么就小了?我觉得她的说法没有丁点道理。

你就是一个孤独的小耗子。她说。要是你觉得难受,我跟你一起玩。她立马就把上衣脱了,爬上炕来,随便得就像这是她自己的家似的。

我害怕了。我怕师傅他们看到,他们看到,还以为是我引诱这个小姑娘呢。去去去,要玩也等白天玩。我推搡着她,把她逼在了炕沿的边界线外。

白天你在哪儿呢?她有点委屈了,脸一下变得昏暗起来。胳膊肘蹭着额头,差不多要哭上来了。

可是我的心就有那么僵硬,我决不容许她往前一步。可是真的,白天我哪儿着的了家呢?

师傅拿着一个破手机,铃声就像马蹄子似的,噔噔嗒嗒就响起来了。他的生意好像永远没完没了。有时候,他刚站在木板上,马蹄声就来了,他用下巴抵住房顶,艰难地动了一下身,含混不清地让我把手机给他拿过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不把那玩意儿放在身上,而总是包在换下的衣服里。

但那天显然不是买卖,因为他没有对着它说话。他颤颤巍巍地看了一阵,眼角飘起一丝儿不易觉察的笑来。

是不是有人给你发信息了?我大胆地猜测说。

少废话,干你的活。师傅回头狠狠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刚才沉下去的笑整个就弥漫了他的脸。是信息,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说。

我在心里猜测是谁给他发的信息。这时,我才陡地想起师傅给我脸色是没有道理的。自从我出徒后,我们其实不是先前的师徒了,我们应该是合作关系,而且这个话好像也说过。但我还是情愿被他领导,我总是消除不了他是我师傅的影子。没有他,我会窒息的,也会寸步难行。

我或许猜出了发信的人。师傅的动作就更印证了这点。他很快就从上边跳下来了,到外面回了一个电话,然后回来换上衣服,和我打个招呼,出去了。临走,他还站在事主卫生间的镜子前,往灰蒙蒙的头发上抹了一把水。

我坐在地上,开始发狠地在心里骂我师傅张金刚。我说让你去卖垃圾,让你去卖垃圾。我每刮一下墙,都把这句话刮上去。

——让你去卖垃圾!

——让你去卖垃圾!

——让你去卖垃圾!

那堵墙被我刮得伤痕累累,横七竖八。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你干什么呢?那个漂亮女人说,跟谁过不去呀?她背着一件披肩,头发油亮油亮的,手里托着一个茶盘,里面盛着一些点心。你要是累了,就下来吃点东西吧。

我怎么好意思吃人家的东西呢?我把她的墙当成了发泄怒气的地方。

挺像幅画的,还是写意派。女主人说。她提着裤腿,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堆墙皮泥,站在了我的旁边。她还在盯着那墙面看,我知道,即使她是个外行,也能看出我在墙上使了坏。我只好抓头皮。这是我惯常的一个表示忏悔的动作。

她身上的香气包围了我,往我身上的毛孔里渗透。我觉得在刹那间,自己获得了一种改变。没关系,我声震寰宇地说,一会儿保证给您一个又平又白的墙面。而且,我立即就先拿起一块蛋糕让她。

不,这是给你吃的。要是不够,我可以再取些来。她的眼睛开始回到我的脸上了,她或许在猜测我的年龄。她的目光就像水波一样柔软而清澈。你师傅呢?

他?我觉得自己应该为他遮掩一下,事主们最怕工匠半途出去了。但我一对住她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说了实话,他可能去见一个女人了,好像在沙滩舞厅。

这可真有意思。她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还用手背扶住嘴角。她的牙齿不也是美好的么?一个匠人,怎么可能和歌舞厅联系在一起?!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匠人为什么就不能下歌舞厅?!我在心里反驳她。她的话一下改变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不想吃她的东西了,我把那个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用这个无声的动作表示我的愤怒。

可是她呢,她好像根本没看出我的心思,接着给我讲了一箩筐故事。我也不知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装作个没事人似的,嘴巴机械地咂巴着。倒是她,时时被自己逗出一串笑来。

说实话,她笑的时候还真好看呢。

你跟我来一下。中午下工后,师傅背着师娘,把我叫了出去。你站在那儿别动,他恶狠狠地说。你说,一个上午你究竟干了什么,怎么还在那堵墙上?

这话本来应该我问他的,是他出去干那些蝇营狗苟的事而怠了工,不是我。

我是说,你怎么跟女事主扯到了一起?你都跟她说了什么?你知道那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她是谁?我靠在荷花家的厕所外边,师傅的鼻子快蹭到我的鼻子尖了。我辩白说,是她硬让我听她说,我有什么办法?

这时候,荷花从门后把头探出来了。她好像已经忍无可忍了,抱着肚子,脸痛苦地纠结在一起,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我只好示意师傅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于是,我们向巷子外走去。一路上,耳边传来的尽是荷花舒服的啊啊声。师傅捏着鼻子,暗暗地朝我笑。

到了地方,他好像已经想不起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眼睛睁得彪圆,干瞪着我。那小女孩没尿裤子吧?他说。

师傅就有这么无聊,我厌恶他,厌恶极了。但是反过来,我还得向荷花道歉。我觉得这也是个机会,我还没进过她的家呢。

门没锁。荷花也没像往常那样站在走廊里做饭,灶上黑漆漆的。整个走廊也因为缺少明火的映照,变得冷清少气的。荷花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花,我认出其中一种是菊花,金黄金黄的,让人在一瞬间精神为之一振。

她母亲在窗户上看到了我,招呼我进去。那老太太好像病了,躺在被子里,额头上苫着一块毛巾。我说荷花呢?她用指头点了点另外一间屋子。我径直向那儿走去了。

荷花趴在一张椅子上,脊背还一抽一抽的,原来她是在那儿哭呢。我以为你只会笑不会哭呢,我开她玩笑说。她不理我,使劲抖着膀子,想把我甩开。我把她的头扳过来,又送了回去。

对不起啦,我说。要是你嫌这个还不够,就干脆拍我一巴掌得了。

荷花却一头拱进了我的怀里。

那一刻,我完全慌了。

同类推荐
  • 婚姻保卫战

    婚姻保卫战

    出轨俱乐部的规模越来越大,丛苇决定上美容中心和健身中心,从身心两个方面为弃妇们塑造全新形象。而蔡琴心的事情牵扯到了华氏家族的核心问题,丛苇也卷进深不可测的旋涡,婆婆被撞成植物人,俱乐部遭遇了一系列麻烦……
  • 燃情农场

    燃情农场

    八年前,18岁的法国女孩安妮·皮切特作为交换生来到德克萨斯州学习一年。寄宿家庭的女主人萝丝·沃尔什待安妮如亲生女儿,而她那英俊风趣的儿子克林特·沃尔什,更是成了少女安妮心中秘不可宣的心事。那晚,在猫王《爱我请温柔》的歌声中,两人在酒吧中翩翩起舞,随后有了一夜缠绵。然而,第二天克林特酒醒过后,却将昨晚的神秘爱人当做了别人。一周后,安妮带着伤心和失望回到巴黎,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命运再次拐弯的,让她选择保持沉默,独自生下了儿子麦克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却因爱之名,不知当如何向所爱之人述说这一切的真相……
  • “漂”在北京的枪手

    “漂”在北京的枪手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 悲惨世界(全集)(经典译林)

    悲惨世界(全集)(经典译林)

    让·瓦尔让因为偷了一片面包而要服十九年的劳役;芳汀为了抚养自己的私生女,竟然卖掉了自己的牙齿;窃尸贼反而成了死里逃生的将军的救命恩人。这是怎样的一个悲惨世界?雨果用充满激情的文笔,再现了那段从拿破仑战争到法国七月王朝的深重黑暗而又荡气回肠的年代,勾勒出一群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众生相。
  • 米萧的宝石

    米萧的宝石

    吴文君,女,浙江海宁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上海首届作家研究生班学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发表在《北京文学》、《大家》、《收获》、《上海文学》、《中国作家》、《钟山》、《山花》等多家文学期刊。
热门推荐
  • 百灵策

    百灵策

    这是一种传闻中存在的生物,没有人见过她们的样子,唯一的记载,只是存在于人们的言传和杜撰之中,对于这种生物人们畏惧想要远离她们,又好奇想要窥探她的真正面目。她们不同于,我们现实世界中的,人,兽,草木,她们有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不了解她们,却离不开她们,因为她们的存在,让人族拥有了修行的能力,一改一向积弱的存在,成为万物灵长。有的人,称呼她们为神灵,而我称呼她们为——灵
  • 今言

    今言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王朝攻略

    王朝攻略

    相府嫡女碰上废柴王爷应该是什么样的?针锋相对?互讽互嘲?这里的画风好像不太对……废柴傲娇小王爷x病弱博识美少女先甜后虐,雷者勿入【俏皮】
  • 养妻为患:妖孽魅君别纠缠

    养妻为患:妖孽魅君别纠缠

    只听说是养虎为患,有没有听说过养妻为患的?这小娘子平日胆小,榻上乖巧,每日将她安置怀间,逗弄一番。一个不注意,小娘子被他养刁了,反扑之,还很大爷的说,一日不喂她,馋的慌。等等,她不是胆小如鼠么?“夫君,我确实胆小如鼠,可是,我还是没能忍住,被你的美色吸引了,来,乖……。”靠之,他是男人,君临天下的帝王,怎能被一个女子压,怒,钳制她的下颚……“夫君,听话,有糖吃,不听,今晚睡帝宫外面去。”小娘子一脸乖巧,毫无怯意的再他耳畔呢喃。某妖孽哑然,看吧,这就是他养出来的,他傲视天下,可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干出如此勾当。唉,养妻为患不过如此。简介太短,各位看官,欲知后事,请进……
  • 卡耐基语言的突破与沟通的艺术

    卡耐基语言的突破与沟通的艺术

    本书不仅仅是口才训练书,也是一本综合开发自我潜能的修炼指南。一经问世,就创造了人类出版史上一个奇迹:10年之内发行了2000多万册,被译成了几十种文字,成为世界上最受推崇的“口才指南”。本书不仅仅谈论公开演说术和所有的演讲技巧,而且还囊括推销术、谈判技巧、辩论术等内容,详细地介绍了克服恐惧、建立自信的方法,阐述了演讲口才方面的方法和技巧,旨在指导人们克服人性和心理弱点,学会语言的艺术和技巧,顺乎自然地发挥自我潜能,在各种场合下发表谈话,博得赞誉,从而获得人生和商业的成功。
  • 梦断桃花源

    梦断桃花源

    二十年前,紫柔的亲生父母在寻访桃花源的途中不幸遇难身亡,被周子同夫妇收养。 二十年后,在桃花盛开的四月天,深得紫柔的搭档高洁倾慕、对紫柔一直着怀强烈的保护欲的陈严,提出再续父辈旧梦——寻访桃花源。 寻访的结束就意味着是梦醒、梦断之时。却不知,一个恶梦正向着他们逼近。 紫婉,在得知紫柔只是父母抱养的女儿时,心里发生了严重的失衡。因为紫婉的买醉滋事,紫柔的老公江汉中在迪吧里与一群流氓发生纠葛时,被流氓手里拿着的刀刺杀。 送往医院抢救的江汉中,在抢救途中被宣告因流血过多而身亡。 谢绝所有人再访的江汉中他妈的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真相?死不见尸的江汉中到底是生是死?----- 人生一世,都是在寻梦、断梦中折腾。梦里结缘;梦里缘散。一切都在缘份里。
  • 忍破乾坤

    忍破乾坤

    带着火影中十尾和六道的能力穿越到异界,忍术与华丽魔法的对碰,与热血斗气的争霸,谁强谁弱?清纯的亡国公主,妖艳的魔族堕落天使,精灵,魔宠。
  • 第三十三个黑夜

    第三十三个黑夜

    我一连在立交桥上等了三十二个晚上。第三十三个夜晚。就在立交桥华灯初放的一瞬间,我终于发现了他。宛如横空平悬的蛛网,立交桥在夜幕下抽出根根银丝,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交织着、缠结着、环绕着、盘旋着,几条粗大的丝干猛然冲出网阵,闪烁着伸向四面八方。在快速车道通向人行道的缓梯路口,他走下了出租车,回头望了望,缓缓向桥下花园走去。心中翻出一股恨的狂潮,也泛起丝丝点点怯的感觉。
  • 嫡女策,逆天五小姐

    嫡女策,逆天五小姐

    风的北宫风离+南宫明月=《帝凰,名门庶女》这本实体书已经在2014年6月上市了。当当网、卓越网、淘宝、天猫、各大书店已经有货,这套实体书中有网络没有的新番外,二万多字哦。希望喜欢明月和风离的亲们能喜欢,去购买实体书多多支持风哦。风谢谢大家的支持,O(∩_∩)O谢谢!****她蔚明珠,她本是将军府高贵的嫡女,南齐至尊皇后,她嫁他七年,助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却不曾想,身怀六甲时换来他一纸圣旨,打入冷宫!父亲被斩,昔日辉煌的将军府顷刻崩塌,临死才知道原来她只不过是他登上帝位的垫脚石!身下鲜血弥漫,冷宫外却传来他另娶新人的喜乐,断送了她所有的幻想!水银灌顶,她凄然以血为咒:“上天入地,我蔚明珠在此发誓,如有来生,我定然会让你们十倍千倍的偿还今日给我的屈辱!”再一次醒来,却发现自己重生在十年前,这一次,她绝不会再任由命运摆布,她定要让那些伤害她的人血债血偿!地狱幽魂索命,玩心机,斗权术,她一一奉陪!当日伤她一分者,今日她必还十分!王侯将相,太子藩王,她教他们一个个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且看昔日弃后今生风华滟滟,逆天无双!哼,前夫求娶,门窗全无,誓要报仇!什么,装可怜?玩心计?好吧,来比比,谁才是鼻祖。不是说她心狠手辣,恶名远播么,咋的还有那么多桃花登门求亲?她以为她这辈子都是无牵无挂,却没想到惹上一腹黑的主,而且,甩都甩不掉!当坚强狂傲的女子,撞上那俊颜面瘫、腹黑狡猾的男子,又会发生什么故事?是他?还是他?踏过一路情伤,两世情仇,面对同样为她全心付出的几位绝色郎君,她该选谁?
  • 春秋平分

    春秋平分

    张秋萍和罗春芬是1975年同一天进的红星机械厂。此前,两人都是插队知青,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一人在平原,另一人在山区,就像两条小鱼游荡在浩瀚的湖泊里,如果不是被不同的渔船和大网捕捞上来,又被送到同一个集市放进同一只大水盆里,两条鱼别说碰不到面,甚至难知彼此的存在。红星厂是个不小的企业,好几千号人,同一批进厂的新职工有两三百,都是知青,都曾揣着大有作为的梦想,但几年过后,也都梦破心灰,巴不得早一分钟回到城市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