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离京城所在之地河北很近,这里孕育着一个剑术造诣深奥的大门派。此门派在飘渺不见顶的清虚山上扎根立足,名曰:“清虚派”。
“哈欠,哈欠,哈欠!”杜少洋连续打了三个喷嚏,他皱着眉头,双手食指用力地来回揉搓自己的鼻子。杜少洋轻轻摇了摇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清早,清虚山上空气如此之好,怎么这鼻子就一直发痒。”话音刚落,又打了一个喷嚏。杜少洋表情无奈,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最近运势不好!”
此时,李清霜端着一个装满衣服的木盆从杜少洋身边经过,微笑着说道:“少洋哥,你不会是着凉了吧?”
杜少洋将手中的封尘剑放到一边,又来回翻了几个跟头后,道:“怎么会呢,清儿,我的身体一向还行,不可能会着凉的。”
李清霜则不以为然,面带担忧之色,说道:“少洋哥,你最近天还没亮便起床练剑,这已经快到深秋季节,更何况清虚山早晨更凉,你练剑出汗,被阴寒的山风这么一吹,再好的身子也迟早会着凉。”
杜少洋见李清霜对自己如此无微不至的关心,心中顿时一暖,这鼻子瘙痒感瞬间全无,他揉了揉眼睛,笑道:“我知道清儿对我最好,你放心好了,我会多注意自己身子的。等会儿练完剑,我便去药房熬碗苦药一口闷下,保管今晚便好。”
李清霜放下木盆,用衣袖为杜少洋擦拭着脸上的汗水,问道:“少洋哥,虽然我知道你平日练武勤奋,但也不似近段时日如此拼命。每次见你和太虚伯伯谈天后,神色就变得凝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真的有段日子没见你开心地笑过了。”
杜少洋呆呆地望着李清霜,眉头紧皱,过了一会儿,才郑重说道:“清儿,其实,最近倒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过些日子,只怕会有一人前来我们门派切磋剑术。师叔他年事已高,对付武林后辈,他又不肯使用全部内力应战,这让他的剑术受到了很大程度的禁锢,若是遇见了一般高手,尚能应付自如。但遇到了顶尖高手,只怕师叔定会吃亏,上次武林大会八强赛对阵李天霸的失利,便是最好的例子。上次的受伤,师叔调养了将近两月,才快要痊愈。所以,这次如何,我都不想再让师叔出来应付这些江湖纷争的事情。”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去,不想让李清霜看到他神色的变化。
李清霜见状,紧紧握住杜少洋的手,给他送去温暖。
杜少洋轻轻抚摸着李清霜的小手,说道:“清儿,这么多年来,你为我洗衣铺床,衣食起居都照顾着我,手上都起褶了。”
李清霜害羞地缩回右手,低声道:“少洋哥,我们之间还计较这些做什么。清儿有难,你也会第一时间来救我,不是吗?”
杜少洋微笑着点点头,道:“这个自然,谁要是敢伤害清儿,我一定三拳两脚,将他们全部打倒。”
李清霜故意奉承道:“是是,你最厉害了。”
杜少洋开心地笑了出来,是啊,连他自己也发觉,很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杜少洋拉着李清霜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望着这山间的云雾树木,说道:“当年师父就是和六芒星仙人在这里,鏖战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虽然胜了那人半招,但自己的精气神也基本耗尽,再加上年事已高,恢复能力已远远不如壮年之时,才最终没能活下,离我们而去。而这次的情形,跟当年的简直是如出一辙。这一个多月以来,有一名剑术高超的年轻剑客,闹的江湖鸡犬不宁。他四处寻人比剑,就为了证明他的剑术是当今天下第一。我听下山打听消息的胤礼师侄说,此人江湖绰号‘白发魔童’,乃是师承与咱们清虚派齐名的山东御剑门。并且我还听闻他在离开门派之前,曾和他师父‘剑震八方’谭伯雄前辈交过手,你猜结果怎样?”
李清霜看着杜少洋凝重的神色,心中也略猜到一二,说道:“莫非这白发魔童竟然打败了他的师父?”杜少洋点点头,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错,还不止如此,他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师父。”
李清霜听后瞪大眼睛,大惊失色。
杜少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弑师,在江湖中是最可恨、最可耻、最没有人性的行为。虽然我们不清楚具体状况,但我听师叔说过,谭伯雄前辈的剑术可是能和他,甚至能和江湖人称‘剑魂’的先师相提并论。单从他能打败谭伯雄前辈来看,他的剑术一定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前些日子,他已经从山东出发,沿路寻找练剑的门派比试,想必过不了多久,定会上清虚山来向我们门派讨教一二。”说到此处,杜少洋不禁站起身来,眺望着远方,似乎他看得到白发魔童的身影,又道:“若是他真的来了,我们又不应战,一定会被江湖人氏笑话,说清虚派已经没落无人。所以,这一次我们不得不战。为了不让师叔再去冒险,也只有我来迎战,故而最近我愁眉不展,勤奋练剑!”
李清霜听完杜少洋的话语,脸顿时变得煞白,说道:“少洋哥,抱元和守一两位师兄不行吗?为什么非要你和那没有人性的白发魔童决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杜少洋回头望着她,苦笑道:“以前我就说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两位师兄还要把持门派的大小事务,不一定能分神去对付一个疯子。除非白发魔童不来,否则这场比剑是躲不过的。不过,清儿你也不必过于担心,纵然他剑术深不可测,我也不会有一丝畏惧,我自信在剑术方面,绝对也不会输给任何人。更何况他沿路与人比剑,定是劳苦疲惫,而我成天在山上吃饱睡好,更兼在清虚山与他一战,以逸待劳。虽未开始,我就已经稍胜他两成了。”李清霜咬着下嘴唇,说道:“少洋哥,就算如此,我也不想看到你有任何危险。你知道吗,上次在死地门,你为了救我,差点连性命都丢了,我有多担心。”说完,鼻子一酸,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滴落。
杜少洋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用手帮她擦掉泪水,笑道:“傻清儿,你少洋哥的实力你是最了解的,我是不会输给他的。退一万步说,若是我打不过他,我也会主动认输,不会让他重伤于我。相信我,这点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李清霜啜泣着,哽咽地问道:“真的?”杜少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斩钉截铁地说道:“少洋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们一起去晾晒衣服。马上云雾就要散开,太阳便要出来,我可不想今晚没衣服穿哦。”李清霜又被他这么一说给逗乐,微微点头,道:“好,我们一起!”
不知不觉,姜峰从关外回来已过了三日。此刻,他正在书房与阎阔商议事情。姜峰呷了一口茶,道:“阎大哥,目前,我们对飞虎帮的威胁不大,再加上招贤馆乃是当今大王御赐。所以,我想他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的举动。”
阎阔严肃地说道:“虽是如此,还需多加提防。他们虽不敢明目张胆,就怕暗施诡计。”
姜峰点点头,面色变得凝重,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日里,朝中的事情如何,阎大哥可有听到一些传闻?”
阎阔缓缓地摇了摇头,低语道:“我们招贤馆中的所有人,皆是江湖人氏。我想这些内政问题,大王也是不会找我们商量。这朝中之事,每日都变化万千,我们只有做好自己的本分,随时听候大王的调遣。”
姜峰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道:“对了,阎大哥,我记得上次你与我提到谭渊此人,这几日我忙于一些琐事,都没有来得及见见他,他现在情况如何?”
阎阔放下杯子,道:“他这人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少出来走动,所以你很难看见他。昨日我遇见他,他面色很苍白,只怕是又听到了一些近期江湖上关于白发魔童的传闻。”
姜峰咬了咬左手大拇指,问道:“这白发魔童当真有这么厉害?”阎阔望着门外,不确定地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他能杀死谭伯雄前辈,实力绝对非同小可。”
姜峰听到这话,沉默不语,书房也陷入一片沉静。
阎阔思索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馆主。我记得你曾说过,要去河南清虚派请那位杜少洋兄弟来?”
姜峰坚定地点点头,道:“嗯,阎大哥,我有把握能请动他下山来助我们对付飞虎帮。”
阎阔却不以为然,说道:“我却觉得可能性不大!”
姜峰反问道:“莫非是阎大哥不相信我和少洋兄的交情,故有此疑虑?”
阎阔冷哼一声,道:“自然不是,只不过,我担心他就算想来,也只怕来不了。”
姜峰见他说话每次都这么惜字如金,不肯言明,自己也有些着急,便又追问道:“阎大哥刚才所言,究竟何故?”
阎阔请姜峰再次坐下,认真地说道:“馆主,白发魔童乃是山东御剑门的高徒,他这次弑师叛逃,处处寻人比剑逞威,他最想打败的会是哪个剑术门派?”
姜峰听他这么一点拨,顿时豁然开朗,道:“自然是与山东御剑门齐名的河南清虚派。”阎阔见他反应还快,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河南清虚派。依我推测,要对付白发魔童这种后辈,身为一派掌门的太虚道长定不会亲自出手。所以,替清虚派出战的,一定是得门派剑术真传的年轻弟子。我想,这位杜少洋兄弟应当是最佳人选。”
听完这话,姜峰眉头紧皱,因为他非常清楚,若是杜少洋出战,先不说会不会战败,就算能够拼尽全力战胜对手,自己也定会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再有精力随自己来招贤馆,就算他不顾内伤,勉强来了,只怕在与飞虎帮大决战中也帮不上大忙。思量至此,姜峰觉得背心一凉,右手垂下,无力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道:“可恶,若真是这样,那我们的胜算又减少一分!”
阎阔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正色道:“你现在还觉得,你有去清虚派的必要吗?”
姜峰双手握紧拳头,陷入沉思。
另一方面,京城丞相府中。刘公子一身白衣,他步伐匆忙,眉头微皱,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他来到刘东来书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不悦的声音:“何人?”刘公子恭敬地退后一步,轻声说道:“爹,是孩儿。”
刘东来放下手中的书卷,亲自打开门让他进来。刘东来见一向处事冷静镇定的儿子,今日居然神色慌张,料想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刘公子与父亲一同坐下,刘东来问道:“若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公子眉头紧锁,轻声说道:“爹,孩儿刚才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刘东来饶有兴致追问道:“什么消息?”
刘公子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道:“江丰,他还没有死,他已经从关外回来。”刘东来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不算晴天霹雳,但打击也不小。不过在官场上打拼这么些年的他,早已练就处变不惊的本事。刘东来心存怀疑,说道:“当年展群先生被陆剑飞追杀,是我及时赶到,派人从无名崖的老枯树上救了他,还请最好的大夫为他医好了外伤内伤。这些年来,我吩咐的事情,先生也全部都干净利落地完成了。至于这次的任务,先生应该知道有多重要,怎么可能会失手让江丰生还呢?”
刘公子赞同地点点头,道:“爹,孩儿刚才去找先生问过。据先生所言,当时江丰胸前被他的毒飞刀刺中,上面涂满了‘五魄断心散’这种独门剧毒,唯一的解药也让展群当场洒落在地,随后先生又补上一掌,将其打落深不见底的悬崖。按常理来说,江丰是没有任何机会生还下来。”
刘东来语气带些愠怒,反问道:“可他怎么就偏偏活了下来?”
刘公子又仔细回想着展群的话语,忽然,他想起一个重要的细节,说道:“爹,孩儿之前得到这个消息,一时情急,乱了方寸。不过,现在冷静想想,倒是有一种可能让江丰生还。”
刘东来微微低头沉思,问道:“什么可能?”
刘公子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也只是孩儿的一种推测,以前我在关外跟随独孤师父学习剑术之时,曾经听师父说起过一人。那人关外人称‘临渊医仙’,深居于临渊谷底,极少与关外四派来往,一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这次先生正是将江丰打落至临渊谷底,莫非,是这位世外高人救了他,并为他解毒?”
刘东来听后有些惊疑,自言自语道:“竟会有如此奇事让江丰遇见,着实令人难以相信。”
刘公子一直紧皱眉头,幽幽地说道:“孩儿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难道真是老天要他命不该绝?”
刘东来冷笑几声,面露狠色,道:“哼,就算是老天帮他又怎样。躲过了这一劫,早晚躲不过下一劫。江丰,日后我必再派人杀之。”
刘公子劝道:“爹,您先息怒,他现在好歹也是大王御赐的招贤馆馆主。目前他已经回到京城,要杀他只怕没那么容易。”
刘东来靠着椅背,冷静一会儿,道:“话虽如此,可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刘公子奉承道:“这个自然,孩儿观招贤馆这一月有余似乎成了一些气候,我想让万兄找个机会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爹,不知您意下如何?”
刘东来拍拍刘公子的肩膀,道:“不愧是我儿,所言之事正合为父心意。你抽空去趟飞虎帮,让天霸去招贤馆闹上一番,挫挫他们气焰。不过,要适可而止,那样东西还没到,我们现在还不能和大王翻脸。”刘公子作了一礼,道:“孩儿知道,爹您歇着,孩儿先告退了。”
刘东来满意地点点头,在刘公子临走之时,又吩咐了一句:“若寒啊,有空也去看看冰冰吧。”纵然他再怎么有狼子野心,再怎么心狠毒辣,他也是为人之父,对这个女儿,可一直都看成是掌上明珠。刘公子知道父亲的心思,轻声道:“您放心,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