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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些年我死过的方式

这天中午,顾南桥还是没能吃上午饭。

在二食堂的门口,她遇到了秦岩,他穿得很休闲,但气势十足,一看就很不好惹,他站在台阶上抽烟,冷淡的目光直直地望住她。其实秦岩的五官长得很好,只是身上那股气势太盛,以至于被人忽略了相貌。

顾南桥有点羡慕,她要是能练出他那身的气势,就不会有人觉得她好欺负了。

她的小白花长相格外招烂桃花,要不是她能打,可能书都念不下去了,所以,她一定要找秦岩这样的男朋友!

“秦队,你找我?”顾南桥乐呵呵地跑过来。

“找你有点事。”秦岩灭了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现在方便吗?”

她点点头:“方便方便。”

“这附近有个茶馆,我们去那说话。”秦岩示意她跟上。

顾南桥毫不犹豫地跟上去,没见到秦岩之前,她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他,可真见到了此尊,又无言了。从二食堂到校门口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顾南桥又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因此许多人都认识她,见到她和秦岩,纷纷侧目。

“她就是那个顾南桥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嘘,小声点,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

“难怪以前……”

秦岩的听力很好,何况这些人的音量并不小,他侧首去看顾南桥:“看不出,你在你们学校挺有名气的。”

“没办法,颜值好。”她坦坦荡荡道。

“……”这脸皮和顾岁岁也有的一拼了。秦岩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到了茶馆包厢,秦岩叫了一壶碧螺春和几样点心。

顾南桥的肚子正饿着,也顾不上矜持,三两下就解决了盘子里的糕点。缓解了饥饿,她那颗荡漾的春心就开始不安分了,古人言,饱暖思淫欲,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过作为一个恋爱新手,顾南桥不知要从何下手。

秦岩抿了一口茶,目光对上顾南桥,见她眉心微蹙,楚楚可怜,雾蒙蒙的眼中盛满了担忧和不安,不免心软了三分。

“你不用这么紧张。”秦岩道。

顾南桥心道,她不是紧张,她是害羞了……噢,长腿腹肌男就坐在她的对面,似乎整个包厢都散发着叫她腿软的荷尔蒙。

怎么能长得这么符合她的审美?就算做春梦,她也幻想不出这么好的对象。

秦岩发现对面的姑娘忽然就脸红了,她的胆子可真小。这点倒是和顾岁岁不像,那货就是一个变态偷窥狂,可他一个大老爷们,被看两眼又不会怎么样,特意去拆镜子显得矫情,所以一直听之任之。

“你找我……是因为陈晓的案子?”顾南桥佯装淡定地问。

秦岩淡淡“嗯”了一声,开门见山道:“11月14号,警局接到一个电话,报案人声称陈晓被其男友杀害……”他边说边观察顾南桥的脸色,她看起来更紧张了,脸上似乎明晃晃写着“不要欺负我”几个字,一副可怜相。

铁石心肠的秦岩无意识地放缓了语气:“经过比对,我们发现你就是那个报案人。”

“我……”顾南桥的额头冒出冷汗,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他们没有传讯她,很可能也不确定她就是报案人,所以这个时候她应该抵死不认,然而对上秦岩的眼睛,她却着魔一般道,“我没撒谎,就是骆白杀了陈晓。”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糟了。

男色误我啊!

果不其然,就听到秦岩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她总不能说,这是她的亲身体验,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能说,可我就是知道是骆白杀了陈晓,他把陈晓关在公寓里,用链子拴着她,折磨她,到了13号晚上他用一把斧子砍掉了她的脑袋……他不仅杀了陈晓,还杀了很多无辜的女孩,他从她们的身上取下了纪念品,泡在福尔马林里面……

顾南桥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就是一个恶魔。你相信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可我没有作案时间,陈晓的死亡时间是9点35分,而我舍友在9点40分见过我。”

秦岩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安抚了几句,等她的情绪冷静下来,才继续问:“我没有怀疑过你,但你身上确实有很多的疑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法医的验尸报告都没你知道的详细,这不太合理。”

顾南桥不说话了。

说越多,漏洞越多,她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电视和小说,每当主角被人发现拥有特殊能力,就会遭到各种的追捕,然后被送进恐怖实验室。不,她不想变成实验品,也不想失去自由。她不能暴露自己,绝不能。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多管闲事去报案!

秦岩又问了一些问题,可顾南桥打定主意不松口,无论他问什么,她都是摇头。他有很多种方式让她开口,但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从不知怜香惜玉的秦岩,竟冒出了几分莫名其妙的不忍心。

他打过交道的罪犯和嫌疑人,比她看起来更无辜、更可怜的不知有多少,可怎么就对她心软了,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像顾岁岁?

顾南桥逃也似的离开了茶馆,生怕秦岩猜出她的秘密。

半年前的夜晚,她在厕所的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傲慢女人,她发出一声尖叫,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作为铁铮铮的女汉子,顾南桥没有任何弱点,除了……怕鬼。

乡下的老房子大而破旧,总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住过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房子在天黑之后有些可怕,尤其是对小孩子来说,简直就是鬼屋。当年顾南桥从城里的公寓搬到乡下的房子,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噩梦。

当噩梦里的场景在现实里上演,不是见鬼了还能是什么情况?

她晕倒前听到那个女人在喊她的名字,她似乎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可是她的意识越飘越远,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这之后,她就多了一个不能照镜子的毛病。

一照镜子就穿越,一穿必死。

她怀疑自己被镜子里的女人下了诅咒,所以她将南市大大小小的寺庙、尼姑庵、道观都拜了一遍,买了一堆黄符、法器压在枕头底下——事实证明,封建迷信不可取,还是砸了镜子比较实际。

想到这些,顾南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有比她更倒霉的人吗?本以为自己的人生是苦情剧,已经很惨了,万万没想到这只是序章,她的人生其实是部恐怖片!名字就叫《那些年我死过的方式》,或者《无限轮回之我是被害人》!

“你是顾南桥?”一群黄毛走到顾南桥的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顾南桥立马摇头:“不是。”

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她要是承认,就是脑袋进水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顾南桥,有人请我们来教训你,你看这事怎么解决?”黄毛操着一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问道。

“你们想怎么解决?”顾南桥试探道。

“其实吧,我一般是不对小姑娘下手的,打女人不好,不符合我的原则。”黄毛看着顾南桥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眼珠子转了转,“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们的行规,我也只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所以?”

胖子看了一眼黄毛,说:“所以你要是愿意当我们的嫂子,我们就放你一马。”

黄毛一伙人围着顾南桥,又是笑,又是吹口哨,几个路人见状,却都悄悄躲远,怕惹上是非。顾南桥的眼神暗了一暗,看来今天这事没法躲了。

“一群垃圾。”顾南桥冷冷道。

“死到临头还敢这么嚣张。”黄毛一声令下,“抓住她!”

顾南桥一脚踢开黄毛,迅速地跑了。但她可能是晕了头,竟然一头钻进巷子里。追在她身后的小混混见状,乐了。

……

十分钟后。

巷子里一片哀号,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混混躺了一地。

顾南桥一脚踩着黄毛的脑袋,匪气十足道:“今天我就教你们一个道理,出来混,眼珠子要放亮点,不然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大姐,我们错了,有眼不识泰山。”

“谢谢大姐的教训,我们记住了,你……你就当我们是一个屁,放了我们吧。”

“大姐,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头了!”

顾南桥的眼角抽了抽,这都什么鬼称呼:“别叫我大姐,难听死了。”

“好的,老大,你能不能稍微挪开你的贵脚,我们前老大好像快被你踩死了。”胖子看着黄毛的惨样,忍不住直打哆嗦。天知道,这哪里是小白花,分明是食人花,难怪道上的人说,女人和小孩是最需要防备的两种人。

顾南桥把脚移到黄毛的胸口:“别装死,我有事问你。”

“我是不会出卖雇主的任何消息的,这是原则。”黄毛奄奄一息道。

“哟,看不出,你还挺讲江湖道义的。”顾南桥瞧着他三贞九烈的模样,顿时乐了,“也行,我就不问雇主的名字。你们说说看,你们今天打算怎么教训我?你们的雇主都提了什么要求——这要是都答不上来,你们懂的。”

小混混们:他们不想懂!

黄毛被打怕了,不敢撒谎,可也不敢说真话,嗫嚅半晌:“她让我们揍你,还有……拍几张照片。”

“拍照?”顾南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们没打算这么干,真的,那太缺德了,我们就想揍你几下,恐吓两句。”黄毛立马解释道,“我是有原则的混混!”

顾南桥终于明白过来,顿时怒火中烧,又往黄毛的脸上招呼了几拳。

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小鬼,居然用这么阴损的招对付她!不是骆白,那个变态更喜欢亲自折磨人,难道是表白未遂的仰慕者,或者是那几个骚扰她反倒被她暴揍一顿的家伙,还是某个觉得自己勾引了她男朋友的女生?

这么一想,仇家范围就大了。

顾南桥用不太聪明的脑袋瓜想了一圈,说道:“你去把请你们教训我的人收拾一顿,咱这事就算了了。”

黄毛立马答应下来,就算她不提,他们也打算去找那人算账。早知道顾南桥是硬茬,他们怎么可能来送死,他甚至怀疑那人是对家找来算计他们的,为的就是打击他们的战斗力和自信心,削减他这个老大的威望。

顾南桥揍完人,神清气爽地离开小巷子。谁知道她刚到巷子口,就看到正在吞云吐雾的秦岩,眼睛不由得一亮,这男人连抽烟的姿势都好看,勾得她心痒痒的,她的胸口仿佛揣着一只兔子,一直跳啊跳。

“秦……秦队……”她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在这?”

“你的手机落在了包厢。”追出来还手机却看了一出大戏的秦岩,心情颇为复杂,他竟然看走眼了,顾南桥既不柔弱也不胆小,只是她的相貌太具有欺骗性了,比如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所以这是什么都看到了?

顾南桥接过手机,羞愤欲死,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变了好几个颜色。秦岩轻咳了一声:“我先回局里了,你要是想起点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顾南桥点点头,没说话。

她看着秦岩挺拔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表白的冲动。但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顾女侠,在这种时候却了。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给他听,也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他叫什么?有女朋友吗?喜欢她这个类型的姑娘吗?

她觉得秦岩对她有好感,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不是男人看女人,而是那种通过她在看别人的目光。他在看谁?她和谁长得相似?顾南桥不喜欢替身梗,也不喜欢“你长得像我死去的妹妹”这样的剧情……她平时看的小说,以这种剧情作为故事开篇,一般男女主角都要虐恋情深,女主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他们才能HE(Happy Ending)。

如此一想,顾南桥简直想哭。

她现在攒钱去整容还来得及吗?不,应该先问问他喜欢什么长相的姑娘!

当天晚上,顾南桥就知道是谁在针对她了。当时她叫小混混去教训那人,也是存了这个心思。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人会是夏夏。她猜了很多人,却始终没怀疑过夏夏。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样恨她?

辅导员叫她去医院照顾夏夏,她去了。

可见到浑身是伤的夏夏,她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夏夏在学校里的人缘很好,来医院看她的同学很多,等过了宿舍熄灯的时间,病房才恢复安静。夏夏看出顾南桥不对劲,她一向直白,情绪都写在脸上。今天她被人抢劫,打成重伤,顾南桥却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明摆着是知道了真相。黄毛那伙人找上她的时候,她就猜到这个结果,也有了和她撕破脸的心理准备。

“你都知道了?”夏夏靠在床头,神色很从容,看不出一点负罪感。

顾南桥问道:“为什么?”

“我喜欢骆白。你打了他,我不高兴,所以找黄毛他们去教训你。”夏夏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顾南桥,你滚吧,我不想看到你这张虚伪的脸。要不是你,我会被黄毛那伙人打成这样?你真叫我恶心。”

顾南桥觉得她的脑回路有点奇葩,竟然摆出一副受害人的姿态。

“你说陈晓在学校里败坏我的名声,逢人就说我是小三,可她在5号那天就失踪了,所以造谣生事的人其实是你吧?”想到她安慰自己的那些话,为她和别人争辩的样子,顾南桥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

“难道我说错了?骆白不是因为你才和晓晓分手?”夏夏理直气壮道,“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晓晓一直在防你,那次她过生日,只叫了我,可我故意把你也带上了,没想到骆白真的对你一见钟情,所以她们叫你小三哪里叫错了?”

她不喜欢顾南桥,总是端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勾引人,活脱脱就是一朵白莲花,可那些男人却还偏偏吃她这套。他们都以为她和顾南桥的关系很好,经常让她帮忙送礼物,她当面笑呵呵地应下,转头就把东西扔了。

她在背地里嘲笑那些肤浅的男生,直到骆白也被顾南桥吸引。

她恨透了顾南桥!

恨不得立马撕裂她的面具!

“知不知道我们在背后叫你什么?绿茶婊,白莲花!你这样的人,谁敢和你当朋友,不怕男朋友被抢走?晓晓不就是一个例子。在你出现之前,骆白对她千依百顺,结果就见了你一面,他就变心了。”

“我从不和脑残争辩,因为那只会拉低我的智商。”顾南桥拿起外套,站了起来,“劝你一句,离骆白远一点,别作死。”

她没理会夏夏愤怒的叫声,疾步离开病房,怕多待一秒,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麒麟臂。

顾南桥出了医院,步行到附近的公交站,发现回学校的末班车已经没了,只能走到路边去拦车。这个时间,街上有些冷清,寒风瑟瑟,行人三三两两,车辆同样如此,她等了十多分钟,才拦到一辆的士。

顾南桥搓搓手,呼出一团热气,赶紧开门上车。

“师傅,去中山路的仁爱大学。”

她报完地址,看了一眼司机,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还戴了口罩,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她略觉得怪异,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她的手摸到车门,暗中试了一下,居然打不开!

顾南桥忽地冒出一身冷汗,脑中闪过无数则社会新闻,比如女大学生半夜打车遇害、变态杀人狂魔伪装成出租车司机……糟糕,车内的香味该不会是迷药之类的吧,要不她怎么会使不上力气?

顾南桥悄悄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佯装淡定地拿出手机,拨通了秦岩的号码。

电话一通,她就道:“老师,我是顾南桥,我明天想请假……嗯,好的老师,我会照顾好夏夏,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在哪?我打算回宿舍帮夏夏收拾点东西……那你帮我和舍管说一声,不然她肯定会记我的名……”

电话还未打完,顾南桥就晕了过去。

显示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从她手里滑下来,戴着鸭舌帽的司机捡起手机,抠掉电池,看着变成黑色的屏幕,他发出愉悦的笑声。

电话另一端的秦岩从顾南桥的话里推断出两件事,一是她出事了;二是她在回学校的路上遇到危险。电话中断后,他再回拨过去,就是关机状态。他立马给局里打了电话,叫人去查中山路至西巷的路面监控。

“顾南桥出什么事了?”顾岁岁焦急地问。

秦岩想到中午的谈话,紧紧拧起眉:“我怀疑是凶手回来杀人灭口。”

“那你还不赶紧叫人去抓骆白。”虽然她也搞不明白为什么顾南桥会知道杀死陈晓的凶手是骆白,但既然她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发现了什么。

“你好像很关心顾南桥?”秦岩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坐电梯的时候,顾岁岁不方便说话,上了车,她才道:“毕竟她长得和我很像,这是多难得的缘分啊,你说是不是?”

秦岩扫了一眼镜子里的人:“我觉得不是。”

“……”

“你和顾南桥认识,你很在意她的事情。”他们认识以来,他就没见过她对什么事情上心,可自从顾南桥出现后,她就格外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而且她对顾南桥有种谜之信任,这一点让他有些不舒坦。

秦岩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莫名,因此暴躁了好几日。

顾岁岁对此一无所知,她被秦岩的话给惊到了,佩服道:“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观察得真仔细,我还以为自己很含蓄了。”

秦岩闻言,一激动,差点就撞上前面的跑车。

他的耳根子已经彻底红了,但神色却无比镇定:“闭嘴,不要干扰我开车。”

“我发现你对我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恶劣。”顾岁岁不满道,“闭嘴、滚、给我安静点……你只会这样对我吼!愚蠢的人类,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无所不知的救世神,不想英年早逝的话,就对本神仙恭敬点。”

秦岩把镜子合上,看不见顾岁岁了,他的脑子才冷静几分。

就知道这货暗恋他,不然怎么会每天跟着他,还偷看他洗澡打手枪……咳,他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她会不会以为那是拒绝的意思?

车内很安静,顾岁岁没有再说话。

秦岩想到她怕黑,现在说不定正缩在镜子里瑟瑟发抖,顿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立马重新打开镜子,然而,镜子里已经看不见顾岁岁。

她是藏起来了,还是跑了?

秦岩暴躁地拧起眉,说什么看上他,肯定又是随口胡诌的,说走就走,来去无踪,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这算哪门子的喜欢?

顾南桥恢复意识之时,身处一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十多天之前,她穿成了陈晓,就是被关在这里。她望着手上脚上拴着的铁链,心里生出了一股绝望的情绪。月光从狭小的窗户照射进来,照出那一排排福尔马林的轮廓,包括陈晓那颗失踪的脑袋,正对上那双瘆人的眼珠子,顾南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吓得缩成一团发抖。

毫无疑问,那个出租车司机是骆白。

是的,除了骆白这个变态,谁会绑架她呢?

门外传来规律而可怕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门就开了。顾南桥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就着朦胧的光线,她立马确定了来者的身份,正是骆白。隐约之间,还能看到他脸上的伤,略略显得狰狞。

风水轮流转,此言非虚啊!

中午她把他打毁容,晚上她就被他绑了,这报复来得也太快了。她知道骆白是变态杀人狂魔,所以打了他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想了许多提防他的招数,然而万万想不到,他会这么迅速找上她!

骆白走了进来,打开灯,雪白刺眼的光亮驱散了房内的黑暗,也让他看清了蜷缩成一团的顾南桥,心里不由得生出诡异的满足感:“你不是很能打吗?现在怎么又变成这副小白兔的样子了?起来啊。”

浑身无力的顾南桥在心里骂了一通死变态,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道:“骆师兄,你为什么锁着我,是不是因为中午的事?对不起啊师兄,我不该打你的……只是想到晓晓死得那么惨,你却还有心思追求我,我就那啥了……你也知道我和晓晓是朋友,而且学校里还有那么多难听的谣言,所以我就有点冲动。”

骆白看着她这副温顺软弱的模样,眸光微微一暗,他蹲下去,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你这样,真好。”

善良,无辜,纯洁,这才是他心中的女神。

“骆……骆师兄,你要是生气,也……也揍我一顿吧。”顾南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感觉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人生在世全靠演技,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忍,“要是打一顿不消气,那你就多打我几次……”

骆白笑了一下,温柔道:“不,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唯有鲜血才能弥补。”

顾南桥的身体又抖了一下,这个死变态是想杀死她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倒霉了二十来年,没有遇到过一件幸运的事情,也没有一段值得回忆的故事,甚至不知道暗恋对象的名字,就这么死了,那也太惨了!

上次他折磨了陈晓八天才杀死她,这次估计也要折磨她几天吧,希望秦队能在她扑街之前找到这里。想到自己的心上人,顾南桥生出几分希望。她硬着头皮装无辜:“骆师兄,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迟了。”骆白抓着她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南桥,你很聪明,可是我不会再被你的表象迷惑了。你差一点就踩断了我的手,你还记得吗?你说你厌恶我,烦透我,用看臭虫一样的目光看着我。”

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的顾南桥:“……”

“南桥,”骆白温柔地望着她,低低道,“你毁了我的爱,践踏了我的真心,让我品尝到绝望和撕裂的痛。”

顾南桥很想呵呵他一脸,死变态,这关她什么事!

“你后悔了吗?”他问道。

“后悔了。”后悔打轻了,没将他打成半身不遂!

“太迟了,南桥,我要惩罚你。”骆白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笑得越发温柔,“这是你欠我的,不要恨我,我也不想这样对你。”

顾南桥:这样是哪样啊?

她脑子里闪过他折磨陈晓的手段,眼底浮起藏不住的恐慌。骆白摸着她的眼睛,嘴里不住地发出赞叹,然后他笑着掰断她的手脚。

顾南桥发出一声惨叫,再也忍不住骂道:“你个死变态!”

骆白不赞同地摇头,用苦恼地目光望着爆粗口的顾南桥,他走出去,过了一会儿,端着一杯热水走进来:“你还是安静的时候比较可爱。”

顾南桥立刻明白过来,惊恐地盯着他,忍不住往后躲,骆白走到她的身边,将滚烫的开水灌进她的嘴里,丝毫没将她微弱的反抗放在眼里。听着她发出的痛苦呻吟,他露出了一个满足而愉悦的笑容。

“乖一点,听话一点,不要逼我杀掉你。”他低低道。

顾南桥的手放在脖子上,大张着嘴喘气,她疼得脸都白了,感觉喉咙和食道都被开水烫伤,密密麻麻地痛着。她望着眼前的疯子,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能活着见到心上人吗?

还有机会和他表白吗?

顾岁岁穿了一面又一面的镜子,在她的眼中,世界是黑的,唯有一排排的镜子散发着微弱的光。她穿梭其中,找了整整一夜,却仍旧没有发现顾南桥的身影。天亮之时,她顺着自己做的标记回到秦岩的身边。

秦岩正在开会,她安静地藏在他的口袋,听他讲话。

“头儿,怎么了?”诸葛见他忽然沉默了,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秦岩摸了摸口袋里的小镜子,道:“就先这样吧,图雅和小徐继续追查骆白的行踪,老黑和胖子去仁爱大学走一趟。”

散会后,秦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掏出镜子,目光正对上里面的小人。

“你这边有线索了吗?”顾岁岁问道。

秦岩没有回答,他恶狠狠地盯着镜中人,眼底充满了怒火。顾岁岁一脸茫然,搞不清他为什么生气,于是就这么问了。但她问完之后,秦岩似乎更暴躁了。顾岁岁思考一番,恍然道:“憋上火了吧。”

秦岩:“……”

“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偷看你打手枪了。”顾岁岁认真道,“你要是憋坏了,吃亏的还是我,不划算。”

“你脑子除了这些东西,就没有别的吗?”秦岩怒道。

顾岁岁摇摇头:“有的,比如怎么样才能和你亲亲抱抱,滚个床单之类的。”

“嘴里没一句真话的小骗子。”秦岩觉得和她生气的自己像傻子,他深呼吸两下,问道,“你叫什么?”

“啊?”

“我问你,你到底叫什么?”

顾岁岁毫不心虚道:“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叫顾岁岁。”

“真名呢?”秦岩捧着镜子,定定地望着里头的人。

顾岁岁戳了戳镜面,就像在戳秦岩的脸,她有点为难地皱起眉:“就叫岁岁。岁岁平安的岁。这是我阿爷给我起的名,我奶奶说我天生倒霉相,得起个吉利点的名儿,就想叫我平安,但阿爷说太土了,就改成了岁岁。”

“你还有爷爷奶奶?”

“不然呢?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顾岁岁正经不过三秒,托腮打量着秦岩,笑眯眯道,“我忽然发现,你不仅符合我的审美,也符合俩老对孙女婿的要求,他们要是能看到你,一定特高兴。”

秦岩胸口的郁气不知不觉就散了,唇角微微上扬。

岁岁,好名字,跟她的人一样可爱。

他望着镜中的小人,觉得她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可爱的,就跟着了魔似的,想亲亲她,将她抱在怀里,狠狠地占有她。

是的,他为她着魔,为她入魔。

晨光从狭窄的窗户照进来,落到顾南桥的脸上,她睁开眼睛,茫然地靠在墙上。只是过了一夜,却漫长得好似过了许多年。她的手脚都不能动,喉咙也疼得厉害,不知道今天等待她的又是什么样的折磨。

她有些怕,哪怕死过无数次,她仍旧怕极了。

或许正因为死了太多次,她才这样怕,她怕死亡的过程,怕看不见心上人,怕没人照顾年迈的阿爷……

顾南桥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了出来。

门开了,骆白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进来,他居高临下看着顾南桥,神情愉悦:“我真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顾南桥心道:“变态!死变态!”

骆白抓着她的头发,抬起她的脸:“你是我见过最适合哭泣的女孩儿,南桥,你这样真美,叫我有些不忍心。”

顾南桥愤怒地盯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人——渣!”

“你为什么不能乖一点呢?”骆白有点生气,他沉下脸,掏出刀子,狠狠地插进她的大腿里,转了一圈才拔出来。

顾南桥发出嘶哑的惨叫声,痛得白了一张脸,她被骆白注射了药物,此时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很痛吗?不,你受到的痛远远比不上我万分之一的痛。”骆白低喃道,“我那么真心地爱你们,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南桥,你辜负了我,你配不上我,你配不上我了,你已经不值得我喜爱。”

顾南桥“啊啊啊”地叫了起来,被那句“你配不上我”给吓哭了。

陈晓被杀之前,他就是这样说的。

骆白见她哭出来了,又满意了,欣赏了一会儿,扔下一片面包离开。顾南桥趴在地上喘气,大腿钻心地疼,血一直流,很快就把周围的地板染成红色。她似乎能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这股味道越来越浓。

顾南桥艰难地坐起来,用围巾堵住伤口,大量失血让她的脑子有些蒙。

她靠在墙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顾南桥,算命说的不靠谱,你怎么可能是短命鬼。

对了,镜子,镜子,穿越出去报警!

她环顾四周,扫到那排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器官,忍不住闭了一下眼。这个房间里确实有一面镜子,却是钉在了墙上。她看得到镜子,却照不到,无法达成穿越的条件。老天是想逼死她吗!

此时,一个声音凭空冒出来:“顾南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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