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安徽文学》2010年第01期
栏目：中篇小说
群众艺术馆的青年画家妙巧巧苦熬了三年后，决定找个人爱自己。
周三下午二点刚过，她就在为今晚的约会开始作准备。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向群艺馆的吴馆长请了假，便打的直奔赛格时装广场。时值初夏，赛格时装广场二楼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时装，这里汇集了世界各地著名的时装品牌，一个30多平方的店面就是一个品牌，有意大利著名品牌D&G，有法国路易威登、迪奥，有美国保罗、德国彪马，还有国内的各色品牌，价格从5000多元一件薄如蝉羽的连衣裙到五六百元一只的文胸，林林总总，令人眼花缭乱。每家时装店里都塞满了高低不同、胖瘦不均的少女少妇，每到换季，这些人就像从地下突然冒出来一样汇集到这里砸钱。
在选购衣服的人中，三三两两走着几个男人，旁边总有花枝招展的妙龄女郎紧紧贴着。妙巧巧对吊在男人脖子上的女人深恶痛绝，她认定，这些人肯定是破坏他人家庭幸福的破鞋，她完全有理由鄙视她们。每看见一个，她就在心里恶恨恨地骂一声：破鞋，不要脸！
而那些和女人缠绵走着的男人，个个都成了罗东东。
妙巧巧郁闷地想：这钱自己不花，罗东东也是在别的女人身上糟蹋了，自己今天就来个大放血，只要看中的就把它买下，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李安东。
这一狠心，她花了3500元买了一款翠绿色今年最流行的甜美俏丽，又到一楼的柏斯皮鞋专卖店花1500元买了一双小巧玲珑的红色柏斯皮鞋，一看时间才三点过一刻，还意犹未尽，决定到高贵一族做全套美容。宝二爷有句名言：女人都是水做的。她要给自己补补水。
妙巧巧今晚约会的李安东，是她在艺术学院的同学，在读大学时，他人很腼腆，上人体课时，每到有女模特出场，男同学都拼命往前挤，只有李安东是往后靠的。他做事拖拖拉拉，说话细声细气，一副娘娘腔。他曾羞羞答答地向妙巧巧发动攻势，还托罗东东帮传话，但妙巧巧认为他缺少男人气概，不能托付终身，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毕业十二年，李安东已经成了真正的男人，并且混得油光水滑，在南宁开了一家涂料公司，自任总经理，垄断了整个南宁市的涂料市场，钱袋也和腰一样日见丰满，已经进入了南宁富人俱乐部，几年前结了婚又离了婚。这个当年妙巧巧不屑一顾的男人，现在成了妙巧巧要找爱的对象，妙巧巧铁了心要把他变成法律上的老公。
因此，这次约会非同寻常，她要以最佳的形象出现，好马要好鞍，漂亮女人是打扮出来的，为了给李安东留下深刻印象，为了找个男人爱她，她是豁出去了。
高贵一族的老板娘小美和她是艺术学院的同学，毕业后自谋职业开了这家美容院。看见她进来，有些意外。以前，小美没少动员她来做美容，把优惠卡都送上门了，妙巧巧自认自己天生丽质，腹有诗书品自高，无需那些膏霜来涂抹，对美容之类不屑一顾。现在看见她不请自来，深感意外，连忙扔下手上的工作亲自接待她，笑嘻嘻地问道：“巧巧，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
她拍了一下小美跷得高高的屁股，笑着说：“给我做最贵的，不要为我节约钱，什么全套精油全给我上。”
小美暧昧地问道：“是不是叫个帅哥给你按摩？”
妙巧巧心想：小美拉皮条拉到老同学的头上来了，真是过分。难道她知道自己和罗东东长期分居的事了？看来连全班最没出息的小美都敢轻视自己了，难道自己真的沦落到要找个小白脸来慰藉的地步？她的无名火立马蹿起来，生气地说：“小美，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是无聊的女大款啊？”
小美看见她生气，也不怎么当真，嘴角还偷笑了一下，笑嘻嘻地说：“主随客便，不过有几个男美容师按摩手法真的一流，你到美容院太少了，我们这是正规美容院，老同学也别联想太多。”
小美话说到这里，妙巧巧便有些讪讪的，莫非自己真是神经过敏？她为自己刚才的过激反应而扫兴，便不想再理小美。
小美感觉老同学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开朗活泼的妙巧巧了，不想再自讨没趣，默默地在前面引路，把妙巧巧领进了贵宾室。
贵宾室遍布天花板的灯光给人繁星点点的享受，灯光打成了一圈暗绿色的田园风光，渲染了古朴、安静又细腻尊贵的氛围，点缀了房间的低调奢华与尊贵。房间内一溜儿摆了三张铺着粉红色床单的自动按摩床，一台高清晰液晶电视挂在墙上。服务小姐轻盈地给妙巧巧送上了热毛巾和一碟已经削好的香梨、木瓜，还专门为她准备了桂圆茶。
妙巧巧换了美容院准备的宽大美容服，躺在美容床上，小美用自动播放器一按，《色·戒》的画面扑面而来，而且是让她要喷血的画面：易先生与汤唯扮演的女主人公正在真刀真枪地大干，她饥渴的身体有了反应。
她真的生气了：今天到底怎么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美怎么总是在挑逗她？她愠怒地说：“小美，把电视关了，给我换点邓丽君的音乐。”
小美看见她一脸的不高兴，也不知这个老同学今天到底怎么了，以前温温柔柔文文静静的一个甜心宝贝，怎么变成了火药桶？同学们私下里都在传说她和老公不和，莫非这个传说是真的？看她喜怒无常的表情，看来她是患了阴阳失调症，恐怕更年期也提前来了。
小美赶紧关了电视，打开了音响，“好花不常开，好春不常在”的靡靡之音便在这间隔音一流的房间里游走和盘旋，在邓丽君甜美的歌声中，妙巧巧想到自己的春光，想起了家乡的小河。
老家村边的那条小河，由于水土流失，前次回家，河床都已经露出来了。如今的妙巧巧就像家乡那条干涸的小河，她，一个三十七岁风华正茂的少妇，已经差不多三年没有男人耕耘播种了。都说好花不常开，她就像开在深山中的花朵，静静地开，静静地凋谢，自怜自叹，在风雨的摧残下一步步走向死亡，化为泥土。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上帝救自救的人。现在她要自救，她要做一个爱自己的人，这总比用眼泪、用相互伤害已经死去的爱情更划算。罗东东到处宿花眠柳又怎样？男人拼命出轨，难道女人就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今晚她要主动出击寻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
在小美一张一弛的按摩下，在邓丽君《甜蜜蜜》的轻快音乐中，妙巧巧憧憬着新的生活，渐渐平静下来，进入佳境，到精油按摩时，她甚至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自己正在举行婚礼，李安东正在给她戴戒指。
她心里一高兴，便主动和小美东拉西扯起来。
小美看见她心情欢愉起来，对她说：“巧巧，你最近有没有听到李安东的消息，听说他发大财了，又听说他离婚了，想不到那个见了女人就脸红的家伙居然发了大财，真是风水轮流转。”
妙巧巧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听说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想不到的事天天都发生，你不是也发大财了？”
妙巧巧言下之意就是小美这么差的人都能发财，其他同学发财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美也许没有听懂，接着又吱吱喳喳地和她说了几个女同学的一些事，妙巧巧得知有个叫周倩倩的女同学天天挨老公打骂，有一次还被打成重伤被抬到医院抢救，想想原来有同学比她更惨，心情越发好起来，美容结束时，她身心舒坦。
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东家不亮西家亮，让罗东东见鬼去。
经过强力补水按摩加上精油的调理，妙巧巧脸色红润，肌肤嫩滑，想不到做美容真有这样好的效果，妙巧巧已经决定，以后要定期到高贵一族来做美容，并当即办了一张会员卡。
她刚走出美容院，手机铃声大作，电话是李安东打来的。李安东声音充满暧昧地说：巧巧，吃饭定在白海豚秋海棠厅，我已经出高速路口，半个小时后到达。
半个小时又要洗澡又要画眼影还要电眼睫毛，有些来不及了，她急急叫了辆的士，一个劲地催司机开快点。
她冲到家打开门，跑上楼梯，看见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罗东东，正在三楼客厅剃胡须，看来，今晚他又要外出莺歌燕舞了。看见她进来，罗东东讨好地问：“又出去买衣服了？”
她站在四楼的楼梯上恶狠狠又幸灾乐祸地说：“才花5000元。”
她敏锐的神经听到了罗东东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她幸福地笑了。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就想让他动怒。可罗东东却说：“只要你开心就好，钱是做来花的，你尽管花好了。”
妙巧巧知道罗东东在讽刺她，但她今晚不想和罗东东唇枪舌剑，不想破坏今晚的好心情，故意笑嘻嘻地说：“你挣的钱我不花，让小三花啊？有本杂志说，女人得不到性满足就得设法在其他方面弥补，有的人疯狂购物，有的人疯狂吃喝，我还好，只是初级阶段，还没有发展到疯狂的地步。”
罗东东像以往任何一次发生争吵一样，很无辜地说：“得不到性满足又不是我的责任，我想让你满足，是你不要我。”
罗东东的这副嘴脸妙巧巧已经熟视无睹，由于想到自己要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去了，她甚至于有点同情眼前的男人，连个家都保不住的男人算什么成功的男人？他就是那种想钓鱼反被鱼拉下水、玩女人玩到家庭分崩离析的蠢男人。她盯着他的眼睛说：“这日子没法过了，过几天我们签字离婚吧。”说完，噔噔地跑上楼梯，进了四楼的房间，一会儿，手上拿着几张纸走下来扔给罗东东说：“这是重新起草的离婚协议，是男人你就签字。”
这个决定令罗东东有些意外，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手上的剃须刀“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下，嘴巴张成“O”形，两个眼睛向前鼓，眼神游离。
他弯腰捡起剃须刀，拭探性地问道：“你已经找到合适的人了？”
妙巧巧本来想刺激他一下，但想想还是摇摇头说：“我们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散了好，以后你可以晚晚做新郎。”
罗东东跳起来说：“你别得理不让人，是人都有错。别说我不提醒你，除非以后你不结婚，要不，天下男人都一个样，要找纯洁的男人，你得到月球上去，地球上的好男人早就死绝了。”
“我就不信没有好男人，你就等着瞧吧。”
在回答这句话时，妙巧巧头脑中李安东的形象是如此逼真地出现在眼前，她相信，李安东就是她要找的好男人。她不想和罗东东多废口舌，哼着“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扭着屁股迈着猫步上楼了。
罗东东气歪了脸，对着她的背影狠狠地做着揍人的手势。他也只有用这样的方法发泄不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