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隆冬。
行走在荒山之中的萧乾，只觉寒冷彻骨。
冷得要命。
可他没有退缩。
每当他觉得，某个地方，可能长有珍贵的人参时，萧乾就会用双手去刨。
手被磨破。
鲜血淋漓。
紧接着，又被冻得红肿。
像一根洗干净的胡萝卜。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苍天眷顾他。
在第二天的中午，萧乾刨到了一根人参。
一根很细的人参。
萧乾觉得，这一根人参应该不值什么钱。
于是他继续寻找。
可直到第二天傍晚，萧乾再没有别的收获。
给他母亲治病的大夫昨天说，后天，也就是明天会去城里进药。
萧乾必须今晚把钱送到大夫那里。
无奈，他攥着细小的人参。
返程。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村庄时，被四个小孩拦了下来。
“喂，你手里拿着什么，给我看看？”当头的是一个唇角生了一颗痣的小孩。
“不给！”
萧乾猛烈摇了摇头。
对方说要看看，但绝不仅仅只是想看看。
萧乾明白他们的套路。
这些人，要抢他的人参。
萧乾向一旁跑去。
他要逃走。
“想跑？哼，你能跑得过我们？”唇角有痣的小孩戏谑一笑。
萧乾才五岁。
可这些人，都是十来岁。
虽都是孩子。
但两者，存在极大的差距。
萧乾很快就被追上了。
“还想跑！你没听说过我陈虎的名字吗？我让你跑了吗？”
自称陈虎的，就是那个脸上有痣的小孩。
他上来一脚将萧乾踹翻在地。
“妈的，老子刚才就想打你！”
“我不过是想看你手里的东西，你跑个屁！”
“我看你是瞧不起我！”
陈虎将萧乾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与此同时，又在萧乾身上踹了几脚。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不再踹萧乾后，陈虎蹲了下来。
向萧乾伸出一只手。
“不给！”萧乾的回答，依旧是这两个字。
这根人参，关系到他母亲的性命。
萧乾将它视若珍宝。
怎么会给别人。
哪怕他现在，被踹得鼻子流血。
他也绝不会将人参交出来。
“唉，你大爷的，你真是瞎了眼啊，你虎爷跟你要东西，你他妈，竟敢不给！”
陈虎气极反笑。
站起身，又踹了萧乾几脚。
“给不给！”
“我就问你，给不给！”
一边踹，陈虎一边喝问。
“不给！”
萧乾倔犟地咬紧牙关。
他将手中的人参，握得更紧。
然而，这样真的有用吗？
萧乾不是傻子。
对方年纪都比他大，想要从他手中夺走人参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不过是在徒劳无功地反抗罢了。
人参，终究会被对方抢走的。
一念及此，萧乾开始求饶。
“求你们放过我，我手里拿的，是救我母亲性命的东西！”
“我求你们放过我。”
萧乾的哀求，并没有换来对方的同情。
反而激发了对方的贪欲。
“能救人命的东西？哎呦，看来是宝贝呀！”
陈虎两眼放光。
作势就要去抢。
“唉唉唉，陈虎，你干嘛呢？”便在这时，有一道带着几分柔和笑意的声音响起。
萧乾抬头看去。
算是熟人。
是张胜。
他那四个犹如跟屁虫的小弟，一如既往地跟在他后面。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也是来抢他萧乾人参的？
萧乾警惕地望着张胜等人。
“张胜，老子干嘛，关你屁事。”陈虎凌然笑了一句。
“怎么没关系，那哥们是我的人，怎么，难道你想抢我哥们？”张胜一步步走到萧乾身边。
“你的人？”陈虎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张胜是有多大脸，你的人，我就不能抢了？”
“既然你真的要抢，那看来只有打一架了。”
张胜说话之际，就是一脚踢出。
直踢在陈虎腰上。
将陈虎一脚踢翻在地。
可陈虎反应也快。
陈虎抓住了张胜的脚。
将张胜也拽倒在地。
“他们为了抢我的人参，打起来了？”
萧乾有些愣神。
忽而，一人把他拽了起来。
是胖子柳衮。
“小子，你赶紧跑，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们和胜哥吧！”柳衮一撸袖子，冲了上去。
“妈的，陈虎，今天我们就让你看看，我们胜哥面子到底有多大！”
其他三个孩子，也一拥而上。
张胜的人和陈虎的人，打作一团。
萧乾没有跑。
他紧紧皱着眉头。
目不转睛，看着和陈虎的人，打斗的张胜他们五个。
“他们，不是来抢我人参的？”
“而是来帮我的？”
小孩子之间的打斗，在大人看来十分可笑。
就如蚂蚁打架。
但，就算是蚂蚁打架，也自有它的壮烈。
战斗以陈虎的逃跑而暂告停止。
张胜他们，都负了小伤。
有的人鼻子被打出血。
有的人，脸上被抓出好几个血道。
张胜脑袋挨了一棍子，尚且有点迷糊。
“小子，干什么呢，不是让你跑了嘛。”张胜转身抱起萧乾，迈腿狂奔。
时不时，还回头催促一句。
“哥几个，跑快点，陈虎回去叫人了，要是被他们赶上，咱们就完了。”
“一会儿回了咱们村，就没事了。”
被抱着的萧乾，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感觉，只过了一会儿，就到了村口。
“可算到家了，妈的，陈虎他要敢叫人来咱们村，我非让他有来无回。”张胜把萧乾放下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萧乾犹豫了良久。
决定道歉。
毕竟之前，他误会了张胜他们。
“非常抱歉，先前，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抢我人参的呢……”萧乾冲张胜他们鞠躬道。
“人参？”张胜眉梢一挑，“你给我看看。”
萧乾心脏咯噔一跳。
心说，都怪自己多嘴，说什么人参呀。
这下好了，引起别人的贪念了。
萧乾真想扇自己耳光。
萧乾小心翼翼将手伸出，打开。
内心想着，只要张胜敢抢，他就去把这件事告诉张胜爹娘。
谁知张胜只看了一眼，就笑了。
“萧乾，你真逗，这明明是白萝卜，哪里是什么人参。”
萧乾瞪大了眼睛。
“什么？这是白萝卜？”
“不可能的。”
“白萝卜，怎么会这么小？”
这次换张胜瞪大眼睛了：“白萝卜没长大的时候，就是这么小呀，不是，萧乾，你不会以为，白萝卜，一开始就那么大吧？”
张胜说的是什么，萧乾一点也没听进心里。
他只反复想着一件事。
他手里的是白萝卜。
不是人参。
不值钱。
他没钱去救他的母亲了。
一念及此，萧乾嚎啕大哭。
“你怎么突然哭了？”张胜疑惑道。
“我娘亲，我娘亲生病……”哭泣中的萧乾，断断续续讲完事情的经过。
萧乾母亲病重的事，张胜是知道的。
同在一个村子里。
他不想知道都难。
但他并不清楚，事情的具体情况。
听完萧乾的诉说后，张胜惆怅很久。
然后，和柳衮他们几个，嘀咕了几句。
五个人脸上，都露出挣扎神色。
许久后，张胜拍了下萧乾肩膀。
“别哭了，钱的事，我们帮你。”
萧乾以为张胜是在说笑。
可是，当晚，张胜他们，当真送来足够的铜板。
第二天，大夫购买来好的药材。
当天煎服了一副，萧乾母亲的病，就是奇迹般地好转。
尽管还不能下床。
但神志已然清醒。
“小乾，你的钱是从哪来的？”母亲问。
“是张胜他们给的。”萧乾感激地说。
“张胜他们的钱，是从哪来的？”
对于母亲的这个问题，萧乾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心想，莫非张胜他们几个，其实都是隐形的富豪？
“啊……”
陡然，外面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接着，又有沉痛的哀嚎声响起。
分别来自五个方向。
萧乾跑去一探究竟。
于是，他就看见，张胜被他老爹拿棍子抽。
柳衮被他母亲揪着衣服捶打。
陈亨被他爷爷拿着烟杆敲大腿。
李军被绑在柱子上挨抽。
杨青更惨，大冬天的，被扒光了衣服，他父亲一棍子一棍子，打在他身上。
他们的父母，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之所以如此下手狠重，是因为张胜他们犯了错。
大错。
他们偷了家里的钱。
而且，数额不小。
“说，偷的钱，花哪儿了？”
“给老子说！”
大人逼问着。
可张胜他们，如同是哑巴，不置一词。
萧乾突然之间，热泪盈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