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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警告

二人出了那废弃的寺庙,公仪玥发现已经有马车等在外面了。锦玉冲她眨眨眼道,“方才我放了虫儿去送信,从府里叫了辆马车过来。我送公仪小姐回家吧。”

锦玉叫的这辆马车虽装饰低调,却比普通马车大了一圈,公仪玥平日里外出坐的马车规格已经很高了,但这一辆比她的那些还要大上些许,随便一叫就能调配这种等级的马车,这让她不禁怀疑,他在七皇子府到底是个什么地位。联想到方才他也是男扮女装随七皇子入宫赴宴,也确实生得十分好看,公仪玥突然想到,他该不会是……男宠什么的吧?

而之后在车内所见的,似乎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马车内比从外面看着感觉还要宽敞几分,分为主座和侧坐,中间置了一个精致的小矮桌,上面放着香炉并几个精致的茶碗茶碟,茶碟上还放了些公仪玥没见过的点心,大概是南疆特产。而主座上端坐的那位,不正是晚宴上才隔空见过的七皇子么。

“臣女给七殿下请安。”公仪玥早已回复了深宅贵妇的样子,裣衽一礼端庄得体,虽然此刻一身便装还带了些方才怎么也拍不干净的泥土,看着着实不算体面,然而她自有气场加持,举手投足间,竟会让人觉得,千金大小姐这副打扮也没有任何不对,千金大小姐就该是这么个窄袖马尾、浑身带土的打扮。

“公仪小姐不必多礼,请坐吧。”七皇子依旧戴着那张面具,辨不清情绪,语气动作彬彬有礼,却又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这种待人方式倒跟公仪玥很像。

“你怎么亲自来了?”锦玉等两人你来我往的过场走完,这才问了话。他见了七皇子行礼都很随意,说话的语气更是随意得不行,七皇子却也一副习惯了的样子,看来是十分宠他的。

“睡不着,出来吹吹冷风,顺道过来接你。”那语气很清冷,宛如冬日里盛放在雪中的一枝寒梅。

此刻锦玉还大大咧咧地裹着公仪玥的雪狐斗篷,一点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反而十分喜滋滋的。七皇子也没说什么,就那么盯着他。

七皇子的面具是真的严实的不行,比那些保守羞怯的女子爱戴的那种能遮覆全身的幂篱还要严实。幂篱下的面容本就若隐若现的,风一吹说不定还能有幸一睹真容,面具就不行了,怎么吹都吹不掉,公仪玥本就对这位七皇子存着几分好奇,自然觉得那面具碍眼。但正因为如此,那双有幸露出来的眼睛就显得尤其可贵了,那双眼睛又着实生得好看,让人忍不住就会想要多看几眼。

那是一双极其清透的眼睛,眼睫是女子都要羡慕的浓密纤长,眼角略窄,眼尾微翘,形状很是好看,放空时显得温和无害、岁月静好,可看向你时却又深邃无比,似乎有着能直抵人心的穿透力。这双眼睛若是笑起来定是能够摄人心魂的,好在,平日里笑意一般入不了眼睛,人间算是少了个祸害。

就这样,马车上,公仪玥盯着七皇子,七皇子盯着锦玉,时空仿佛进入了某种微妙的静止状态,半晌,最终还是锦玉扛不住七皇子那一番凝视,将雪狐斗篷掀开了,露出里面裂开了一大片、有些惨兮兮的衣服,肚兜下,精瘦的前胸若隐若现,七皇子将目光移回了他的脸上。

锦玉委屈兮兮的,“谁知道会突然真刀真枪地就干上了?那人打不过还玩阴的,把我衣服都割破了。”

“可有受伤?”

“那种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伤得了我?只是短剑我使着不顺手,才与他多耗了一会儿。”

“那便好。”七皇子说完便开始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车上两个闷葫芦,路程又不短,虽然闷葫芦们并不觉得沉默有何不妥,但锦玉却有些浑身不自在,于是拉着公仪玥就开始聊天,什么南疆的风土人情啊、王城的见闻啊、还有什么趣事笑话之类的有的没的东拉西扯,公仪玥还挺喜欢听他说话的,有时还会被他逗笑,一旁闭目养神的七皇子似乎也在听着这边,虽眼睛一直闭着,嘴角却会时不时地带上一点笑意。于是,虽然一车子里三分之二的人平日里都是高冷的主儿,车上的气氛却是十分融洽。

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公仪府的一道小侧门边上停了下来。锦玉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恋恋不舍地跟公仪玥道了别。公仪玥也道了谢,说了些有空来公仪府玩之类的客套话,掀开帘子打算下车,却听见锦玉唤了她一声,她闻声回头,见锦玉已经敛去了笑意,一双清亮幽深的眼睛正盯着她,“日中则昃,月满则亏”,他说道。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这道理公仪玥自然是懂的。

世人都道公仪家风头正盛,如日中天,然而老皇帝身体越差,疑心就越重,此时风头盛并非什么好事。尤其锦玉这样煞有介事地告诫,让她越发觉得朝中或许已经有暗潮在蠢蠢欲动了。然而毕竟父亲是六皇子党的,而锦玉是七皇子的人,能这么提醒她已经是很讲情面了,公仪玥也不便再多问,只是点头道谢下了车。

公仪玥目送七皇子的马车离开,却并没有急着往府里走,她本就对七皇子极其感兴趣,再加上锦玉方才的话也让她十分在意,于是仗着自己耳力超于常人,决定偷听一番。

然而车内的两人并没有如她所愿马上聊起来,她只能听到有规律的马蹄声渐行渐远,直到快超出她的听力范围,才听到一个非常不清不楚的声音说道,“按理说,我也该叫薛夫人一声母亲。”

公仪玥僵在了原地,之前看过的什么“狸猫换太子”之类的戏码在脑中一一闪过。其实方才陆雪出现时她已经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整件事情其实哪儿哪儿都不对,就没来得及在意这一处——陆雪提到她父亲时的态度,也太过熟稔了吧?那哪里是一国皇后对一国丞相会有的态度?

冷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公仪玥恍恍惚惚地进了侧门,七月一声“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勉强将她拉回过神来。七月冻的鼻子通红,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但却因为终于等到了自家小姐,一双眼睛正发着光,要是长着尾巴,此刻一定在疯狂摆动以表达她的欣喜之情。

“你在等我?”公仪玥有些诧异。

七月嘿嘿一笑,“我总觉得小姐可能会从这个门回来,竟然被我猜对了。”

“为什么不在里面等我?”

“在里面坐不住,老是想出来看看。来来回回好几次,后来想想还不如直接在这儿等了。”七月一边抖一边笑道。

公仪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鼻子突然一酸,鬼使神差地就凑上去,一把抱住了七月,轻轻道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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