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陆云明看了一眼杨明月,左右打量着周围。
入眼所见是一个三层小楼,进门便是一个偌大的院子,院中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还有形状各异的盆栽假石,以及盘旋蜿蜒的清澈溪流,都让陆云明连连称奇。
“你告诉我这是*楼?东白县县衙都没这好!”陆云明指着面前雕刻精美的楠木门,瞪大了眼睛,对着一脸笑意的杨明月质问道。
“陆捕头这话可就没见过世面了啊!县衙没这好,可县尉府、刺史府呢?它们都没这好吗?”
看到陆云明沉默不语,杨明月笑了笑,也就没继续向下说了,而是对陆云明问道,“不知陆捕头可曾去过霖阳?”
“神都霖阳,圣人脚下,要是能携妻游玩几日,陆某此生死而无憾。”陆云明望着北方霖京方向,一脸向往。
“死而无憾?没想到陆捕头还是个性情中人,我可不觉得那霖京之地,能让我杨明月赴死。”杨明月一边领着陆云明继续向前,一边对他讲道。
“霖阳有一坊,名为康平,乃是烟花女子所居之地。常言道,人有三六九等,这烟花女子,自然也是如此。”
“康平有三曲,女中最胜者,大多住于南曲。所处之地大都是堂宇宽静,并有三四厅事。房前屋后更是多植花卉草蔬,小室垂帘,也只有这等布置,才有资格配上院、馆、阁之称,故而往来之人皆是养尊处优,名声显赫。”
“你的意思,这是东白县最好的地方,所以刺史才会……?”陆云明停下脚步,看着杨明月。
“你说对了,却想错了。”杨明月笑了笑,“这是平山道,甚至是最大霖独一无二的幻心阁。”
“幻心阁?”陆云明没有搞明白杨明月的意思。
“坊间书籍,不论是志怪小说,亦或是传奇故事,狐妖幻形之事不绝如缕,世人口中虽厌,心中却有所求,故而此间主人特研一法,是为幻心。”
杨明月颇为自得的将此地介绍了一遍后,却看见杨明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杨明月低着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没有什么问题啊。
“这半天相处下来,我说你怎么想变了一个人似得,说话这么文绉绉的,感情你都是转述此处主人的话啊!怎么样,看你这么熟练,平常没少跟其它人介绍吧!”
听到陆云明的话,杨明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指着陆云明的后背,略有些羞恼,“陆云明,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章台之主,姓许名芝轩。生年不详,故籍不详。作为与他颇熟的杨明月,也只是知道,他是几年前来的东白县,此外便是同杨明月一样,两眼一抹黑。
“他能做到在整个平山道都赫赫有名,背后肯定是有背景,再说了,我陆云明又不是什么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不能碰,我心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既然你清楚,那我就不再多说。你不是想知道幻心到底为何物吗?”杨明月在一扇门前慢慢停了下来,轻轻推开房门,“进去,你就懂了。”
随着眼前粉色木门的缓缓打开,一身黑衣的陆云明,仿佛进入到了一个粉色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首先映入陆云明眼帘的,是一个粉色的屏风,上面画着形态各异的图案,制作精美,栩栩如生,就算是陆云明这样的汉子,也不敢多看。
踩着精美刺绣的粉红色地毯,接着映入他眼前的,是一个用粉红色垂帘遮挡住的木榻,木榻前放着一个样式精美的铜炉,里面烧着刻成不同动物形状的木炭。
见陆云明两人都已进来,木榻前的两个粉衣侍女,便缓缓将垂帘拉开,露出帘后之景。
毡布制成的厚重帘幕后,一个体态臃肿的男子,正躺在一个跪坐在木榻上的女子腿上,那女子身材曼妙,面带笑意的看着陆云明二人。
“久闻不如见面,鼎鼎有名的陆捕头,今日怎么有功夫来我这章台?”体态臃肿的许芝轩,在身后女子的搀扶下,缓缓坐起了身子,颇为自然的看着陆云明。
其实在陆云明脑海里,能把这此地设计的如此美轮美奂。又不像一般三流之地,给女子取些小红小绿,俗不可耐的名字。
而能想到取巧用七十二候做名字的人,不说是个身穿白衣,相貌俊朗的浊世佳公子,最少也应该是个书生样式的人。
而面前这位名为许芝轩的男子,体态神情,虽不能说与此地格格不入,但在陆云明看来,多少是与他心中所想有些违和。
“陆某今日前来叨扰,乃是为刺史被害一案。”陆云明看着许芝轩的小眼,开门见山。
“此事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不知与我许某有何关系。”许芝轩搂着旁边女子,将她剥开放好的蜜橘轻轻放入嘴中。
“陆某在刺史大人住所,发现一些贴身衣物,只是那些衣物皆是做工粗糙,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破烂,与此地之景属实不符。”陆云明停顿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杨明月,“我将此事说与这位杨兄后,他便带我了来了此地,至于其中用意,陆某实在不知。”
“衣服做工粗糙,破烂不堪?”许芝轩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看向陆云明,“那陆捕头可是来对地方了。”
身穿粉衣的许芝轩缓缓走下床榻,在陆云明身前站定,低头说道,“孔夫子说过,食色*也,不知陆捕头有何见解?”
听到许芝轩的问题,破案心切的陆云明不太想接下去,只是皱了皱眉,“破案要紧,还请许老板莫要再打哑迷。”
“不解风情,不解风情啊!”许芝轩笑着摇了摇头,“男阳**,阴阳相合,既是传宗接代之所为,亦是亘古以来人之本。”
“男、女虽异,爱*则同。男贪女美,女慕男贤,此言,吾深以为之。”
“人各有好,来此幻心阁,有闲情雅致者,或抒发愤懑,或吟诗作唱,此中女子,善谈吐,懂诗文,自是应对有度。”
“而来者若无闲情雅致,只为求心中所好,自然……”话说一半,许芝轩却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陆云明。
听了许芝轩吹嘘了半天,却还是没讲到正点上,陆云明有些不耐烦,便想出口打断他,却被一旁的杨明月拉住了。
“调情须在未*前,许某不才,为添乐趣,特研此法,还请陆捕头一观。”
许芝轩的话音刚落,陆云明身后的门便慢慢打开,二十四名女子鱼龙而入。
待二十四人都已站定后,陆云明站在许芝轩身旁,缓缓打量着她们。
眼前这二十四人,身高相似,但身上所着衣物、面容体态,却是无一相同。
凡此种种,二十四人,二十四种不同衣物,二十四种不同神情,令陆云明叹为观止。
“这?”陆云明侧过头看向许芝轩,一脸的惊讶。
“一年有二十四时,每时各有三候,共计七十二候,陆捕头,你所见的,只是一角而已。”许芝轩挺着肚子,颇为自得的说道。
“桃华,你出来一下。”一个身穿素衣,农妇打扮的女子走到许芝轩面前,对他行了一礼。
“这位陆捕头有事问你。”许芝轩指了指陆云明,接着就回到床榻上,继续喂人吃葡萄了。
“桃华姑娘,不知你可见过画像上这个人。”陆云明看了一眼桃华身上有些破烂的衣服,赶忙拉开画像,指着上面的马瀚元问道。
桃华细细看了片刻,点了点头。终于得到消息的陆云明,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问道,“不知姑娘何时见过他?在何地?他可曾与你说过什么令你印象深刻之事?”
桃华想了想,轻声道,“我与他半年前在此相识,那是他说他姓马,后来他时常接我出去,又就近置办一所宅子。说过什么令人在意的话…他有一次酒醉之后,说过他本来不姓马。”
“不姓马”,陆云明和杨明月二人对视一眼,惊呼道,“那他叫原来叫什么?”陆云明追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应该是本月十一那天,他让我在十五晚上去他家。”
“他家,是刺史府吗?”
“我不知道,他在他家的一面墙开了个小门,我每次去,都是他来接我,然后从小门进去。”
“小门?你能告诉那个门在哪吗?”
陆云明接着又问了桃华几个问题,虽然有些问题她回答的很模糊,但对陆云明而言,案件的整个脉络已经比之前清晰了几分。
正当陆云明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却被许芝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打断了,“萍生,你的脸怎么了?”
听到许芝林问话,一个带着面纱,站在最后的女子,有些不情愿的走上前来。
“回哥哥,萍生昨日失手打碎了茶盏,不小心划到了脸。”萍生捂着右脸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
许芝林皱了皱眉头,显然不相信萍生的话,指了下一旁的桃华,“桃华,你说。”
“回哥哥,萍生昨日伺候城东张家公子,不知何事惹怒了他,他便将茶盏扔向萍生…”桃华看了看萍生,一脸心疼,语气中也满是对张家公子的不满。
“城东张家”,躺在木榻上的许芝林默默念道,语气十分冷淡。
熟知许芝林的人都知道,他语气越是冷淡,心中怒火越是旺盛。所以见到此情,萍生连忙跪了下来,对许芝林不住哀求道,“哥哥,都是萍生的错,跟张公子没有关系!还请您饶了他!”
而木榻上的许芝林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转头对着陆云明说道,“陆捕头,人也找到了,问题也问了,要是没什么事情,恕许某不能远送。”
素来知道察言观色的陆云明,自然知道,此时此刻若是自己说些违了许芝林心意的话,怕是难有好果子。
虽然还有许多问题未问,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故而陆云明轻轻地叹了口气,对许芝林行了一礼,开口谢道,“多谢许兄相助,陆某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