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李莫语从管家王五为他准备的房间里,开门走了出来。
抬头望了望天,感受着温暖和煦的冬日阳光,李莫语伸了个懒腰,“歇息的差不多了,该去找马瀚元办正事了。”
按着昨天晚上的记忆,李莫语顺着廊道七拐八拐,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好像迷了路,一大早的好心情也全都被破坏了。
“好烦啊,这个马瀚元建这么大的院子干什么,是不是搜刮的钱花不完了,闲的啊!”
“小道长,您来这干什么?”听到背后有声音,李莫语连忙停下心里对马瀚元的咒骂,转过身去,原来是马瀚元的贴身侍女。
“这位姑娘来的正好,我在找刺史大人,只是……有些迷路,还请你帮忙带路。”李莫语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老爷出去了。”侍女对李莫语回答道。
“出去了?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他何时出去的,只是早上喊老爷吃饭的时候,书房、卧室都找不到。”
“那……”,李莫语立在原地,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这样吧,老爷的书房就在前面,您先去那里等一下,说不定老爷一会就回来了。”见李莫语想了半天,侍女主动开口道。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没事,请跟我来。”
一般人的书房,周围有大都栽着青竹松柏,放着嶙峋怪石,以便闲暇之时,开窗观景。而马瀚元的书房,虽说也可观景,但他观的景色却比一般人要气派不少。
“这,书房建在湖中!”李莫语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一大片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这本是一个天然湖泊,老爷嫌小,花钱雇了百十人,连挖了半年,才有现在之景。”侍女显然看的多了,见怪不怪,一脸平静的对李莫语讲解道。
“老爷素好游水,天气炎热之时,就泡在这长寿湖中,一日三次,每次都需半个时辰。飘雪之时,则邀三五好友,泛舟观雪,吟诗对歌。”
看着门窗上精美的雕花,听着旁边侍女的介绍,李莫语心想道,“这马瀚元要不是个贪官,我把头都剁掉。”
“这一楼是老爷平常待人接客的地方,小道长就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厨房,帮你准备早饭。”侍女对李莫语行了一礼,关门出去了。
“啧啧啧,这就是金钱的香味吗!”李莫语凑到面前的香炉前,闻着里面的清香,一脸享受,“娶了三个,又在自己的宅邸里挖了一个湖,还把书房建在湖上,这个刺史当的也太爽了吧!”
“哼,搜刮民脂民膏,克扣朝廷拨款,丢我辈读书人的脸面!”
“钱他肯定没少贪,但这个脸面丢没丢,就不好说了,这么好的日子搁谁身上,谁不想过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挣来的钱财,是最受人鄙夷的。”
“行了,你又不是御史台的,又管不到他,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就别操心了,再说了,你这身上的衣服,花的可是人家的钱。”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无愧于心。”
“呦,学的挺快,不过这样才对,我们都是为了那些被他搜刮的百姓,所以花他的钱不要有负担,不仅不要有负担,还要使劲的花,敞开了花。”
吃饱喝足,坐在铺着毛毡的椅子上,在加上房间里炉火传来的阵阵暖意,让本就是“睡神转世”的李莫语有了些许困意。
打了个哈欠,强打着精神的李莫语站起身来,刚想开窗透透气,却见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伴随着管家王五急切的步伐,一阵冰寒刺骨的冷风猛地吹了进来,让李莫语的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道长,老爷,老…爷他被人杀了!”
……
“让开,让开”,县尉章敬伍坐着轿子,从家中急匆匆的向广元城外赶去。
这本来应该是个平常的一天,县尉章敬伍和往常一样起床、洗漱、调戏调戏侍女,然后慢悠悠的向县衙赶去。
可是,在自己半只脚刚踏进大门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他,刺史死了,还死在自己管辖的县内。
广元城护城河旁,数十人围在那里,等着县尉的到来,旁边是三三两两的百姓,即便是凛冽地寒风也没有吹动他们看热闹的心情。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竟然能让刺史大人在我们县内被贼人所杀!”刚赶到现场的章敬伍看着面前几人,不由分说的便是开口大骂,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仵作呢?查出什么了吗?”章敬明环顾了周围一圈,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尸体旁边。
“禀大人,刺史大人是被人用东西从后面勒住脖颈,窒息而死,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日亥时前后。”站在最后勘验尸体的仵作走上前,对章敬伍汇报道。
“昨日亥时?他不是昨日戌时就回家了吗?”章敬伍看着地上的尸体,皱着眉头,望了望四处,自言自语道。
“陆云明呢?你带两个人去马府,问问他们,刺史大人这几天都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他们府上有没有出过什么事?”
“对了,再派几个人,把周围给我搜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记住,给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搜!”
……
马府,跟着王五急匆匆跑到厅堂的李莫语,还没进门就被拦了下来。
“县衙办案,闲杂人等免进。”站在门口的捕快拦住李莫语,一脸严肃。
“放肆,这是我们老爷请来的贵客”,已经走进门的王五转过身,对着拦住李莫语的捕快怒斥道。
“王管家,你来了,正好我有些问题要问你。”陆云明听到声音,转头看向门口的王五,“你可知刺史大人昨日何时回家?亥时在哪?跟谁见过面?”
“老爷昨日与县尉、別驾几位大人一同饮酒,大概在戌时左右,我把他接了回来,至于回来之后又何时出的门,我实在不知,小六!他是门童,他应该知道。”
“他说他昨日中午吃坏了东西,有些拉肚,晚上上了几趟茅厕,所以也不曾见到刺史大人是何时出去的。”陆云明摇了摇头,示意王五继续想。
“小豆!她是老爷的贴身侍女,昨日回府后她应该一直照顾着老爷。”看着旁边立着的侍女,王五突然说道。
“哦,那这个小豆现在哪里?”
“她应该在厨房。”李莫语提王五答道。
“这位是?”陆云明看着一身青衣的李莫语,有些疑惑他的身份,便对王五问道。
“这是我们老爷请来的小道长,昨日刚到。这位是县衙的捕头,陆云明陆捕头。”王五为两人互相介绍道。
“不知小道长昨日何时见过刺史大人?”
“我昨日午时,跟王管家一同上街后,就没见过刺史大人了。早上本想寻他,可小豆姑娘却说刺史大人早上就没了踪影。”
“早上?”,陆云明记下这个回答,眯着眼睛,在脑中整理起信息。
这时,一个衣着华丽,气质雍容的中年妇人领着三个侍女,从园外匆匆走了进来。
妇人大概四十左右,相貌平凡,身材也有些臃肿,脸上虽然画着十分精致的妆容,想必平常很注重保养,但仔细看去,还是能看见些许皱纹。
“王五,老爷呢?他出了什么事?”妇人看向王五,焦急的询问道。
“夫人,老爷…老爷他被贼人给杀了。”王五神色复杂地望着妇人,犹豫的话语中蕴含着担忧与悲伤。
“什……什么!”妇人听到这话,身体一软,一下瘫倒在地上,两眼也失去了神采。“死了,他死了……”
一旁的陆云明赶忙扶起妇人,“夫人莫要太过伤心,我们一定会捉到凶手,以慰刺史大人在天之灵。”
这时,一边的侍女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将妇人扶到椅子上。
片刻之后,心情略有缓和的妇人,慢慢抬起头,握着陆云明的手,用通红的双眼看着陆云明,有气无力的说道,“陆捕头,你一定要抓到凶手啊!”
“夫人,我会的。那您先歇息着,我明日再来。”又是安慰一番,陆云明领着人离开了马府。
而本想找马瀚元问问,自己来这到底要干什么的李莫语,看着厅堂里的一片沉默和不时的啜泣,也只能找了个机会偷偷溜回了房间。
……
“云明啊,查到什么线索了吗?”东白县衙,县尉章敬伍坐在椅子上,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问道。
“禀大人,我查问了马府众人,都说昨日刺史大人在回府之后,就没人见过他出府,而且据他们所说,近来刺史府中也未有令人在意的事情发生。”
“没人?那他难道是飞出去的吗!”章敬伍猛地站起身来,对陆云明的回答很不满意。
“大人息怒,根据仵作所言,刺史大人尸体上有些许青紫,似乎临死之前受过殴打,贼人勒住其脖颈的时候,他也有反抗,只是,或许是有些酒醉,所以并没有挣脱。”
“殴打?那看样应该是和他有仇的人?可你刚才所说,刺史府中近来并未有事发生,那难道是以前跟他有仇的人来寻仇?”
“下官也曾这么以为,只是刺史府外戒备素来森严,想来,不可能有人能在不惊动士兵的情况下,将刺史大人掠出府外。”
“而若是刺史大人主动出府,那他是为何事出府?又为何不知会府中人?如此种种,此案疑点甚多。”
陆云明将半日所得信息通通汇给了章敬伍,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两人讨论了片刻,却毫无收获。
“算了,此事就全交给你了,你要尽快查出真凶,对了,业州要派人来。”章敬伍拿起面前一封打开的书信,递给了陆云明。
“业州?那不是指挥使的驻所吗?”陆云明扫了一眼,有些疑惑。
“对,指挥使听说了刺史大人被人杀了,要派人来调查。”章敬伍冷笑一声,走到门前阳光下。
“派人来调查,没有这么好心吧。而且,我们今日早晨才得知刺史大人遇害,相隔一山的指挥使晚上便传了消息过来,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哼!都说山南行商山北谍,看来果真如此。不过现在山北还暂时属于平山道,在朝廷公文下来之前,这点表面功夫,我们还得做。”章敬伍看着陆云明,理了理衣服,
“那大人的意思?”
“我会让业州的那个人跟着你调查,但他什么也查不到。”
“懂了。”
……
傍晚时刻,县尉章敬伍坐在内衙里,不知在写着什么,这时却有一个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刺史被杀了?”来人开口便问道,神情慌张。
“恩,我已经派人查了。”章敬伍低着头敷衍的回答道。
“那我的钱呢?”“他死了。”
“章敬伍!我给了马瀚元几千两,事情还没办成,你现在用一句他死了,就完了?”来人走到桌前,一把夺过章敬伍手中毛笔,扔到地上。
“明月,钱,你给的是他,事情也是找的是他,你想让我干什么?”章敬伍抬起头,皱着眉看着面前发了疯一样的陆云明。
“我不管,你替他把事给我办了。”“那恐怕你价钱不够了,业州有个人比你多出了一倍的钱。”
“你把地方给他了?!”陆云明瞪着眼睛,用吃人的眼神看着章敬伍。
“还没有,不过十天之后,你要是拿不出那么多钱,那就别怪老哥没照顾你了。而且,我希望你下一次进来先敲门。”章敬伍拿起掉到地上的毛笔,冷冷的看着陆云明。
……
冬日的一天总是过的很快,太阳很晚的起来,却又很早的落下,伴随着不时刮起的寒风,催促着路上本就不多的行人。
作为捕快,陆云明自然经常会接触到命案,但他却很少会与妻子谈起这些。
而若是她主动询问,为了不让妻子担心,他一般都会回家路上,想些听来的奇闻异事,来转移话题。
脑中想着前两天听来的故事,路过肉摊的陆云明,停下了脚步,他准备买两斤猪肉,给他怀孕的妻子补补身体。
“陆捕头,要点什么?”本要收摊的屠户陈二看见陆云明,热情的停了下来,跟他打了个招呼。“买两斤猪肉,要瘦的,给我娘子补补身体。”
“这个月生意怎么样啊?”等着屠户割肉的时候,陆云明跟他闲聊了起来。
“就那样呗,不过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卖的比往常多了点。不瞒你说,我今儿就卖出去一两头呢!”
“那你这挣不少啊!赶明别忘了请我喝酒。”
“一定一定,给,您的肉,拿好。”
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也没人再来了,陈二也继续收拾了起来,他叫上一旁卖烧饼的老李,两人边走边聊。
“老二,这陆捕头老婆是不是怀孕了啊?”
“恩,有几个月了,想想也快生了,陆捕头也不容易啊!都三四十了,才有自己的孩子。”
“哎!我听说他老婆之前好像被人抢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差点没保的住?”
“是啊,你说陆捕头这么好的人,都快十几年了,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孩子,这要是没了,他得多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