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干净的毛巾,李莫语把简缘道人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又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默默的坐在一旁,两眼通红。
因为李莫语并不知道,简缘道人家乡是怎么下葬的,所以他就按照自己家乡的习俗,在为他守孝三日后,然后寻了一片靠近河边的秀丽之地,把简缘道人简单埋葬在树下。
悲伤不已的李莫语,在简缘道人坟前磕了三个响头,背上行囊,独自踏上了去往南诏国的道路。
只是一个人的李莫语,一路之上却并不顺利,几经辗转,多方打听,他才找到那个简缘道人口中的,新凉村。
新凉村是个偏僻的山村,周围全是深山老林,而离这最近的城镇则要三个时辰的车程,所以此地除了本村人,可以说是罕有人至。
故而当有马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的时候,村里只要没事的人都跑了出来,毕竟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平常哪有人会来呢?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一个胖胖的小道士走了下来,只是这个道士还背着书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小道士,你从哪来?来我们这干什么?”一个老妪拄着拐棍,从村口出来,缓缓走向前问道。
李莫语对她行了一礼,开口说道,“我从东土大月而来,来此地求医。”
“求医?”老妪听到李莫语的回答,很是困惑,“我就是这的大夫,可是我自认为我的医术没有那么高超,也没有那么大的名声,能让大月的人不远千里前来看病。”
“这我不清楚,是我师父叫我来的。”李莫语挠了挠头,心里有些紧张。
“你师父?你师父是谁?”“我师父道号叫简缘道人。”“简缘道人?”老妪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没听说过,我倒是知道一个叫庄元的,不过他……”
李莫语没有听懂老妪后面的话,事实上因为老妪的口音,这半天的对话,李莫语都没有听的太懂,不过这“庄元”二字,不知怎么回事,李莫语却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庄元是我师父以前的俗名。”李莫语看着老妪,连忙说道。
只是这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周边的气氛好像变的不太对,那些原本有说有笑的村民,全都停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齐齐望向李莫语,看的他心里发毛。
“你说你是庄元的徒弟?”看着老妪那突然锐利起来的眼神,李莫语有点害怕的点了点头。
“滚开,不要进我们村子”老妪还没说话,她后面站着的几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却连忙跳了出来,对着李莫语大声的喊道,好像李莫语做了什么坏事,偷了他们东西一样,把他们给惹恼了。
“这?”李莫语实在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越发的紧张。“念你是个小辈,我们就不与你计较,要是庄元那腌臜货在这,我们非得打他一顿不可,你走吧!”老妪伸手拦住了后面有些激动的人,看着李莫语认真的说道。
“可是!”李莫语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面前群情激愤的村民,势单力薄的李莫语只得慢慢转身,一边回想着师父之前的话语,一边感慨”吾命休矣“。
这时,背对着村民的李莫语,突然听见身后的人群又传来一阵骚动。“似缘姐,你怎么来了!”“我听说村里来外人了,就过来看看。”
“来人了?没有啊!我们在这聊天怎么没看见,对吧!”“聊天?太阳是打东边出来了?你白大树能跟他朱小茂聊天?”
“嗯……我们俩早就不吵了,对吧,大白树!”“嗯嗯”
“那你们俩离那么远干什么?来,你们抱一下给我看看”
“跟他?似缘姐,你闻闻他身上的味道,他都几天没洗澡了,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和他抱啊!”“哼!你多干净!一股猪屎味道!”……
随着一阵吵骂声的响起,拥挤的人群逐渐分出来一条道路,顺着这条道路,李莫语看见一个款款走来的女子,和两个在地上打的热火朝天的汉子。
“苗姨,您也在啊!”女子看见老妪站在那里,便对她打了个招呼,“不是说村里来了个客人吗?在哪呢?”
女子望了四周半天,才发现了蹲在不远处灌木丛中的李莫语。
她慢慢走到李莫身前,蹲下身子,摸了摸李莫语的脑袋,“小道士,你从哪来啊?为什么会来我们这呢?”
李莫语向她说明了一下来意,女子听后回头看了一眼老妪,笑了笑,“苗奶奶这么厉害啊!”
“那你为什么不过去找那个老奶奶啊?是不是害怕她啊?”女子又捏了下李莫语的脸,肥嘟嘟的,摸起来很是舒服。
“那个老奶奶听说我师父是庄元,就要赶我走,他们还要打我,所以我不敢过去……”,李莫语还说完,就感觉女子的手好像僵住一样,停在他的眼前,久久没有移动。
“什么情况”,李莫语悄悄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女子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眼眶中似乎还有些晶莹剔透。
“这到底什么情况,她怎么哭了?”“是你出的主意,要我装可怜”
“我只是感觉她是个好人,让你博下同情,卖个萌,方便看病,我怎么知道她听完就哭了”
“这不会出什么事吧”“不会吧!这能有什么事,她心灵也太脆弱……”
“你说你师父是庄元!”女子好像才反应过来,突然抓住了李莫语的肩膀,大喊道,“是不是、是不是!”,李莫语连忙点了点头,女子这才松开他的肩膀。
女子擦了下眼角的泪珠,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你师父呢?庄元呢?!不敢来见我,就让徒弟来,真是个怂蛋!庄元,你给我滚出来!”
李莫语听见她说师父的不是,“唰”的一下就站起了,很是生气。
对简缘道人逝去的伤心,加上一个人在异乡的紧张与无助,使得李莫语这些天积累的情绪,此刻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他仰着头,强忍着悲伤,看着面前的女子,大声道,“我师父到底哪里惹你们了,我一说他的名字,你们要赶我走。他到底做了什么,他都死了,你们还要说他坏话。”
情绪的失控,使得李莫语从站起来的时候,声音伴着哭腔,变得越来越小,甚至断断续续。
但是离他很近的女子,还是清晰的听完了他说的话,她瞪着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庄元他死了!”
“庄元死了,他死了”,这个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响在了女子脑海中,“不可能、不可能!”女子一边念叨着,一边向后退着,身体摇晃。“
他还没娶我,他怎么能死?他怎么会死!他不会死!他没有死!你说的是假的!你不是庄元的徒弟!”女子自言自语了一番后,突然看向李莫语,质疑起了李莫语的身份。
李莫语本来是不想说什么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到底做了什么,招惹了这一村的人。
可是那女子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他,似乎自己不拿出证据,证明他是庄元的徒弟,那个女子就要生吞活剥自己。
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无奈之下,李莫语只得把身后背着的书箱放了下来,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摆在女子面前,“这是师父的衣服,这是师父的书,这是师父的药瓶……”
李莫语把简缘道人的东西统统摆在了地上,看着那个原本眉眼中满是笑意,举止中充满温柔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怯生生的走上前来,盯着一个空空的白净药瓶,拿在手上,仔细的看着,不停的说道,“这是我给庄元的,这是我给庄元的……”
李莫语看着面前这个变得有些癫狂的女子,内心很是烦躁,可却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这时,那个原本要将李莫语赶走的苗奶奶走了过来,她招呼了两个人,将失魂落魄的女子搀扶了回去。
看着依旧怯生生站在那里的李莫语,老妪摇了摇头,轻声道,“孽缘,孽缘啊!”
望了望女子远去的背影,老妪叹了口气,对李莫语说道,“罢了,小道士,你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