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出行祭祀的当天迎来第一缕阳光而正式开始时，星月岛出行的数个站口：轻轨站台、海港港口、高速公路路口。已经度过了第三轮的人数高峰期。
提前一天停课的行动使得不少已经确定了队伍和行程的长寿种与同行永生种（次生种）提前离开了岛屿。而原本应该阻止他们在预定时间前离开的岛屿安全人员也因为队伍中同行永生种的威逼利诱而不得不放行。最后就连赫尔墨斯也放弃了阻止的想法，任凭这些任性得好像小孩子的家伙们奔向曾经的家园。
“怎么样。我说了没必要要求永生种同行吧？这下子反而让他们占了便宜。”
坐在椅子上，里拉的队伍是一群相对老实的家伙，他这才有时间坐在赫尔墨斯的办公室里调侃这位名义上的星月岛岛主：“寄生虫又不会影响长寿种，腐兽也得半年后才卷土重来。护送人员可以说完全是多余的人选。不知道你为什么在开会的时候那么固执。”
同样坐着的赫尔墨斯轻叹一声。虽说四十年的相处让两人已经成为朋友。但是身份和思考方式的差距还是让里拉没办法理解他的想法：“会议上我也说得很明白了才对......护送者的真正工作并不是保全长寿种们的安全。而是保证那些潜藏的长寿种危险分子不会破坏人类社会。”
四十年。
其实相当短暂。
对于长寿种而言其实只是一份工作、一段比较长的休假而已。甚至有不少四十年前的新生儿到如今也没能完全掌握长寿种世界的常识。
更别提人类社会的常识。
但如今的世界是人类的世界。没有常识的长寿种毫无顾忌的成群结队出没，是会造成大乱子的。
挠挠头，里拉也明白赫尔墨斯的苦心。但是心中的想法还是略有差距：“多设定点惩罚和规矩不就好了吗。非要咱们去当保姆......要不是你提出那么高的报酬，基本上就没几个人会乐意去做的吧。不觉得有点......吃力不讨好的样子吗？”
里拉在永生种中算得上是比较容易亲近的人。不太讲究身份，也不会轻视其他种族。
但是有一点，他对于管理的看法，向来是无视了“人性”，而是以压力和束缚为主的家伙。
这一点，赫尔墨斯也深有了解。所以并不会太过介怀：“反正是我决定的事情，你老老实实的做完回来喝酒就好了。哪那么多破事。我心血来潮不行吗？”
“好好好~你乐意就行。”
被叱责一声，里拉却毫无恼意，反而轻笑着摆摆手站起身来：“那我就出发了。记得准备好宴席。咱们可得畅快的大喝一场。对了。前不久和白渊喝的那一顿真是不够满足的。我得好好的灌回去。”
送走里拉，赫尔墨斯坐回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景物，楼宇间可见向着岛外前进的人群。不禁摇了摇头。
里拉，虽然平易近人，但是对于自己和赫尔墨斯同为“上位者”的认识却是对他而言再普通不过的基础因素。他站在长寿种的上方，平易近人是他对那些弱者的慈悲。自然，也不会为他们考虑太多。比如管理，高压和权威即可。
但是赫尔墨斯不同，他明知自己是“上位者”，但是他希望，也做到了站在其他人之间，用平等的身份去考虑如何制定为了他们的规则。
正因如此，以保护长寿种为目标的统战线才会在第一任首领行踪不明之后把他推上这个位置。
而赫尔墨斯在任的三十多年中，与前任相同，一直为了“平等”而努力。即便成效微渺，但是仍然在努力。所以不能以“力量”来“威慑”，“权力”来“控制”。固然永生种和长寿种的力量差别显著。但是赫尔墨斯不会回避这个问题。虽然直面这个最致命的问题会使得“平等”太过艰难，甚至实现它的想法会变成妄想。但是总归，尽力去做，而且并不是完全没有成效的。
在心中的地图上默默送走刚刚还在插科打诨的朋友，赫尔墨斯从桌面上拿起一份文稿：纵容工作量小了不少，但作为首领，总归是不可能闲下来的。
最多忙里偷闲。
......
而闲的人。哪怕被人从自己家里赶出来了，带着一支大队伍。
也能闲得呵欠连天。
“~~~~~~”
血盆大口向着天空中并无多少温度的骄阳张开了半分钟有余。独自坐在大巴车上（真正的车顶上）的北风才砸吧砸吧嘴。把刚刚飘进嘴里的一缕灰尘吐向一旁：“好无聊啊......”
如果不是猫老大的威慑在那里摆着。现在的自己应该正在温暖舒适的家里爱躺爱坐随心所欲才对。带着一群保不齐还心怀鬼胎的长寿种小崽子回乡这种事情再怎么说也轮不到从来都不怎么亲近长寿种的自己。
心中小小的怨念浮现在脸上，随着寒风拂过，北风赶紧在身周立起一圈加热空气的权能“墙”。
不过既然是星月岛的事情，又有猫老大的要求，而且赫尔墨斯那小子给的报酬还不错。北风对于这份工作倒也没有太多的怨言。
非要说的话，这个队伍里好几个小丫头都蛮可爱的。一口一个北风大人听得他是心花怒放，险些就绷不住“威严端庄”的身份。这才借口警戒躲到了车顶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车里的人数还真是意外的......少。
当初送去大堡垒的应该在六七十人左右。但是时至如今，也才分成了两辆车，百人不到。
眼神落到后方的那辆车上，北风眼神微微一冷。
那是一群死气沉沉的老东西。是此时北风坐下车内众人的爷爷辈甚至更远的辈分。老而不僵的老东西们在灾害降临时舍弃了绝大部分的族人，涕泗横流的躲到了自己身后才求得一场苟活——如果不是出于族群延续的考虑，他们连那最后一小撮族人也不会带走。却没想到，这个对他们而言不起眼的行动，直接导致了他们完全不了解行事风格的永生种大人决定救下他们。
慈悲？
北风觉得自己可以享受一下这个赞美。虽然自己说自己慈悲总显得有些奇怪。
不过如同慈悲所代表的意义。后面车里的老而不死是星月岛甚至是长寿种社会中最为毒瘤的一部分。哪怕直到星月岛建成，和他们相似的其他老贼共同组成了统战线暗地里最肮脏的部分。北风没有出手把这些“垃圾”消灭已经是再三考虑后的结果——长寿种的社会已经足够狭窄脆弱，每一人口都是它继续延续下去的重要节点。
“北风大人。”
虽然北风平时非常没有牌面，在白渊宙斯等人跟前宛若一个小弟（事实上也是宙斯名义下的弟弟），但他总归还是地球上百余永生种之中的一人。自己的次生种先不提，统战线内的任一次生种在得到特许之前都得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大人”。
虽然有种非常不符合时代的感觉。但是北风还是没有那个心思特意去说服一个关系一般的次生种不要使用尊称：“怎么了？”
因为北风并不是统战线内部成员，没有事前编入队伍，所以这个队伍里才多了一个原本应该是领队的次生种。虽然是对方是多余的有点过分......
“车队待会要进入隧道了。请回到车内吧。”
姿态并不是非常恭敬，但是语气客气的次生种本人并不是很介意自己的领队身份被抢，反而因为不用管事还能领报酬，所以还显得有些省去麻烦事的轻松惬意：“还有刚刚后面车里的老东西商量了一点事情......不是很光彩。我觉得需要稍稍敲打一下。”
不是很光彩？
北风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那群老东西会打什么鬼主意：在外部压力和统战线的严格管理两重压力下，四十年没有机会插手现代社会，趁此机会在家族故地附近物色几个“代言人”，一方面保持家族对地区的影响力，一方面可以通过代言人获取一些好处。
不过比起那些由家族扶持或者入股从而赢取红利的“代言人”。这些人要进行的事情更像是小混混收取保护费。投入和获利不成正比就罢了，还会以“甜头”的方式把原本不应该传入表面世界的事物流传而出——因为这种愚蠢的做法惹出的麻烦事数不胜数，但是这种方式的短周期和高收益向来都能使得不少蠢货铤而走险。
保护人类的说法并不是一个嘘头——尽量保证人类的原始生态，任由他们自由发展。是许多永生种间的共识，猫老大也曾经为此事发声。所以任何一个永生种都有义务和责任去践行。
“行。我这就下来。顺便去敲打敲打那些站在我们的影子里还想电灯的蠢货。”
砸吧砸吧嘴，北风站起身来，挂着车顶的边缘一下子从先前钻出来的窗户荡回了车内：“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原本因为北风翻到车外而略微热闹起来的车厢因为北风的归来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半晌后才低低的响起交头接耳的声音。
明明自己刚才在车顶都能听见车里有说有笑的。
唉。身份。身份。见鬼的身份。
坐在已经拆掉前座，摆出茶几和果品饮料的座位上。明明有人就在一旁伺候着，但是北风还是在离开北风宅半小时后就开始怀念那个因为白渊的到来而喧闹不已的宅邸：“刚才你说隧道。现在隧道还能用？”
此“隧道”非彼隧道。
是长寿种世界使用的类似“缩地成寸”的交通渠道。不过本质上也是在某种障碍物上打开通道，所以称作隧道也是默认的事情。
“虽然一开始被腐兽摧毁了不少。不过因为四十年间各个队伍的努力，有将近三成的隧道都得到了修复。而我们和目的地之间，正好也有一条。”
无需报出名讳的次生种坐在北风的侧对面，解释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选用大巴车出行的原因。这样也方便管理，也能掩人耳目。”
说的也有道理。不过......
就好像一个旅游团。
前后看了一眼，北风觉得这还是有那么点旅游团的意思。只是车里装的“人”是百来号的魑魅魍魉。
要是在晚上，这可就是百鬼夜行了。
“后面又开始了。”
虽然只是一句小小的耳语。但是这个车内任何一点动向都无法逃脱北风的感官：“长老他们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参加星月岛的工作？不是说以前经营代言人的收益也就比岛上的工资高不了多少吗？”
“你懂什么。从低级的人类手上获取贡品。这才能凸显我们这些甘愿身处黑暗的贵族的慷慨和慈悲！”
另一个声音回道。而后噗嗤一笑：“你说的话要是让你爷爷听见了，他肯定要这样说你。要是他老人家心情坏一点。你没准还得被断几天粮。美名其曰长长记性。”
率先开口抱怨的长寿种嘟囔了些“断粮就断粮”“我耐饿还能吃草”的话语过后。因为惧怕同处一个空间的永生种，又因为些许“他救下了我的种族”的敬仰。车里好不容易响起的引擎声之外的声音又迅速陷入了沉寂。
“大家注意颠簸，要进入隧道了。”
原领队并不介意这些小家伙们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拿着麦克风站起身，示意车内的诸多长寿种做好准备：“虽然隧道被修过一遍。但是军工总是没那么细腻的。小心被魔力环境的切换震得吐个天昏地暗。”
话音刚落。车辆就好像碾上了减速带一样。猛的一震——在视野模糊的一瞬间，窗外的景色就从山野切换成了一片万花筒般的绚丽极光。
这就是隧道。
在两个站点之间的空间上钻出孔洞，铺设好道路之后的结果。
但是因为修复此处的队伍应该只是为了能够迅速转移队伍。所以并没有对隧道进行包装——出了由泥土和碎石构成的道路以及其上方七米左右的这个空间之后，那绚丽闪耀的华光是北风都不太想去挨上一下的不连续空间。没准伸进去的一只手能够同时出现在太平洋正中间和月海上。
而这一点。这车内惊叹唏嘘的小崽子们貌似并不是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