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时,联系一下谷荣的人,查清楚殿的商会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容兰若恍然想起今天早上楚明译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模样,便一直惦记着让云时去调查一下。
“楚殿的商会?那不是代帮主家的……”
容兰若沉吟道:“嗯。今晨大哥告诉我,楚伯父在谷荣的荆楚商会出了问题。来的路上我一直有疑,荆楚商会出过的大事小情一直不断,何时劳烦大哥奔波这一遭?怕是有些棘手。”
“有些人已经按耐不住要对楚殿下手了。而目标,很可能就是大哥背后的势力。”容兰若眼神一眯。
楚明译背后的势力,世人皆知,是四御坊。
容兰若继续道:“让谷荣的人从商会那边下手试试,把事情理清楚交给我。”
云时点点头:“明白。”
“对了,我们手上的药还有多少?”容兰若暗暗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云时闻言,双眼微睁,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一瞬间的惊讶之后立即变成了严肃的神色,惊声道:“小姐?”
容兰若不用看就知道云时是什么样的脸色,叹声道:“没那么快,只是隐隐觉得要提前。”
“小姐,你确定么?不如还是……”云时眼眉低垂,十分担忧道。
容兰若摇摇头,“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何况这‘寒毒’即便是惊动了二哥,他目前也束手无策不是么?放心,还没有报完仇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可即便容兰若如此说,云时也还是不放心,这件事她打算私下里尽快通知那人一声。
“嗯?”容兰若敏锐的耳朵似是听到有脚步声朝兰若居赶来,遂淡淡道:“好像有人来了……”
容兰若有些好奇,她原以为容程把这容兰若接回来之后,就不会再管了呢!
便抬眼向外瞅去,很快,兰若居便闯进了一个不懂规矩的婢女,在被眼前翻新之后的兰若居震惊了几秒后,那名婢女很快走向了容兰若。
她手里端着一套新赶制出来的青色襦裙,料子虽然不是什么好料,但也算是用心赶制了,那婢女道:“三小姐,赶快换上,准备准备吧,白家来人了。”
说完,放下手中的衣服转身离开了。
容兰若没有在意她的态度,粗略看去,这条淡青色襦裙上还放了几件水绿色的小手饰,搭配起来也算相得益彰,云时伸手抚上料子,心下便已有数。
“白家?”容兰若疑惑。
按理说,白家的人应与“容兰若”没什么交集才对,不然,容兰若在容家小院也不至于那么辛苦。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来人应是白轩林。”云时猜测道。
见容兰若面露疑惑之色,云时解释道:“白轩林是白丞相的长子,据我们的情报,他曾在容三小姐初遣乡下的时候施以援手,但也仅有几次而已,后来他开始学习辅佐白相处理政事,就再也没去过,但是据说容兰若一直在等他......”
“哦?等他?看样子容兰若应该是对他情根深种了?”容兰若颇感兴趣的笑道。
“想来是的。”云时道。
“那就有意思了……”
另一边,容府正厅。
白家前来拜访的人确如云时猜测的那样,乃是白家大少白轩林。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同白轩林来的还有一人——阮江国当朝战王,淳于连战。
这位王爷可谓是大名远扬,家喻户晓。年少时在边关吃沙子一战成名,后编入前青王爷的亲卫军中,闯下了不小的名声。青王府出事的那段时间,他接了恩师的担子,独自一人扛起了三军的大旗,守卫边疆,骤闻噩耗的他像一头失去了理智的雄狮终于在那一刻崩断了弦,凭借着一股子少年意气将四境之邻揍了个遍,那段时间四境内外皆无人敢与之抗衡。
战王之名,从此扬名天下。
自前些年回朝述职伊始,他才逐渐开始收敛锋芒,仿若一瞬间撂下了压在身上那千斤之重的担子,在京师做起了逍遥政客,在朝堂上披上了狐狸皮,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只要是他插手了的事,那必然是说一不二,掷地有声,谁也糊弄不了这尊大神。
往近了说,皇上下令彻查贪污舞弊之事,这位战王爷尚且动了动嘴皮子,就将江南前朝旧部王氏一党直接拉下马。
有趣的是,这些人老早也就被皇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战王只是写了两封折子,皇上就怒不可遏的顺藤摸瓜揪出了一条线,远到江南一片,近到眼皮子底下的朝臣,被抓出来了七八个,就连户部尚书也未曾幸免。
一时间,人心惶惶。哪个位高权重的人身上是一干二净的,谁都怕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战王抓到什么小辫子,远远瞧见了这位王爷都很不能躲着走。
此时,战王爷就上而座,居于主座,连容程都只能位于下首,闻声而来的老夫人与一脸懵的白轩林皆于两侧下首。
往来的下人为淳于连战和白轩林添上一杯热茶,半晌过去,没有人开口,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只因战王在上,谁也不敢胡乱说话。今日,有他在此,他不先开口,谁敢开这第一句?且观他今日面色不善,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容程也不知这段时间做了什么,让这尊没人敢惹的尊神拿到了把柄,亲自来到容府兴师问罪,此时的容程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
少顷,这位王爷终于动了,眼眉稍稍抬起,广袖一扬,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手旁热气升腾的秀绿清茶,放至鼻下仔细闻了闻,不知是褒是贬的道了一句:“茶不错。”
容程虽然心有不满,此时也只得赔着笑脸,讪讪道:“王爷喜欢就好,这是今年初春新采摘下来……”
“容丞相。”
容程的话还没说完,淳于连战便冷声开口打断了容程虚伪的笑脸,而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容程登时脸色一变,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淳于连战竟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本王听闻河师以北一侧水闸被损毁一事,你调查的已有眉目?”
容程已是意识到来者不善,立即起身立于堂间,双手冲着淳于连战一揖俯身道:“回王爷,臣已搜集了几份有力的证据,此举应是当地人蛮横所致,损毁者现已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淳于连战看似懒懒的一抬眼,就与容程对视,语调微扬:“哦?是吗?”
“那帮蛮横的当地人有意损毁了自己鱼米之乡的水渠来源,有意损毁了连接河师南北两侧的大坝,有意损毁了朝晋以来最大的水闸?”
“容程,你可别告诉我,他们有这个心思和能力。”淳于连战冷清冷压抑的声音明显已经蕴了几分怒气:“哼!你这番说辞糊弄的了皇兄,可糊弄不了本王!”
“这……”容程一时哑口无言。
“再者,据本王所查,容丞相呈上来的损毁者犯人名单,貌似少了一些人吧!”
淳于连战一抬眼,容程震惊的脸色登时映入他的眼眸,顿时心下了然,冷哼一声,从容地继续说道:“容丞相私自勾画犯人名单,助其逃脱罪名,是因为什么呢?是认识,还是有容丞相授意了什么呢?”
这下,不止容程,就连老夫人和白轩林也瞪大了眼睛,这么大一个罪名扣下来,容程这乌纱帽还保的了?
白轩林心下慢慢也盘算起来,他方才就觉得淳于连战的出现有些刻意,跟在他身后来到容府。他前脚才到,淳于连战后脚就来了,难道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淳于连战压低了声音,却有足以让在场的三个人都能听清楚:“容程,京师就这么大,你背地里在本王眼皮子底下都做了些什么,本王查的一清二楚。既然这件事既然交给了你,便算你范围之内的事,一周天内,要么你交给本王一份确切的证据,证明此事与你无关,要么……”
淳于连战凝眸看了容程半晌,继续道:“在你管辖范围内,你就负责相应的灾后重建事宜。”
容程被淳于连战的威压压的抬不起头来,听到这句话时一愣,动作僵硬的抬起头,看向上座之人,讶然:“可……如此大规模的重建,不应走章程……”
“想走常规章程,让朝廷给你拨赈灾款?从国库里拿钱?”
淳于连战轻轻吹了吹茶上飘起的热气,适宜的饮了一口,茶香入喉,随后道:“丞相莫不是在这位子上坐的太久,忘了方才本王所说之法,才是板上钉钉的正规章程吧?若本王把消息递到皇兄耳朵里,就不知道是不是用钱能解决的了……”
容程一愣,没想到淳于连战此番竟是明摆着让他一力承担此事?
的确,按照阮江的正规章程,他既然接下此事,便是间接被授予了管辖权,他可以下令彻查,有权调动相关人员协助,甚至有权以此为由发动各大臣进行相应的捐款。
可他必须全程跟进,善了此事,不容有错。
以往遇到这种事,他都是直接将皮球提还给皇上,让皇上拨款,毕竟水闸被毁一事牵连甚广,其中更是秘密地有他的参与,谁知却被淳于连战察觉,还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是以,容程必然无法揪出幕后之人,若按淳于连战所说,便只能由他来进行灾后的重建工作,朝廷虽然能给他拨款,可这跟皇帝亲自大笔一挥发下来的可大相径庭。
走正规流程拿到的赈灾款根本就没有多少,即便容程能够以管辖令发起捐款,又有几人能够慷慨解囊?说白了,就是变相的防止大臣私挪公款,不干实事。
而淳于连战催的这样急,言语间甚至连他的丞相之位都威胁上了,目前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自己手里掏钱赈灾,补上这个钱财的空缺!
容程虽然看不惯淳于连战,却明白对方的行事风格,对朝堂之事一向不会针对无错之人,此番定是发现了什么……容程心里最怕的就是无法猜测淳于连战究竟对这件事查到了怎样的地步。
主座上的淳于连战抬眸,淡淡的扫了容程一眼,将他的狐疑不定尽收眼底,再次淡淡的冷声开口道:“怎么?丞相可是觉得为难了?不如把这管辖权让给本王?”
容程闻言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淳于连战,难道他大费周章的前来只是为了让他交出对这件事的管辖权?这么可能?他肯定还要什么!
很快,淳于连战便证实了容程的这个想法,继续刚才的话头说道:“……连同你这丞相之位。”
容程无比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没想到淳于连战竟然真的敢明目张胆的威胁,此时他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衫。
相比容程,淳于连战不急不缓的再次饮了一口茶,慢慢地放下茶杯,瓷杯与桌子碰撞的那一声脆响,都让容程觉得心颤异常。
淳于连战每一次开口,容程都觉得有一丝恐惧,不晓得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本王觉得你既然身为丞相,应该明白朝堂不留无用之人的道理,既然你证明不了自己有用,那本王便向皇兄言明,让能者上位吧!”
容程怎可能还不明白淳于连战的意思,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若再不表态,只怕这乌纱帽就真的不在他脑袋上了。
容程咬牙承下来:“臣……臣明白,臣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不让皇上和王爷失望。”
淳于连战一挑眉,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勾了勾唇便道:“如此,那就有劳丞相了!一周天后,本王还会来此。届时,希望你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淳于连战看似安抚的一笑,起身抖了抖身下紫金朝服的衣摆,向前走了两步,在容程身侧站定,右手轻轻搭在容程肩上轻笑道:“辛苦了!容百官。”
遂面带着冷笑的踏出了容家的正厅,临去时还不忘回头说了一句:“对了,今年新进的秀绿茶很是不错,丞相不妨也带进宫些给皇兄尝尝。”
淳于连战这最后一句“容百官”可真是叫容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经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淳于连战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
那句“给皇兄尝尝”,是在提醒他即便是他进宫告诉了皇上,淳于连战也不惧的意思吗?如今战王的手,已经能伸的这么长了么……
容程的眉头深深的皱起。
在场之人,除了容程,便是老夫人和白轩林了。
老夫人很久之前便听说过这位战王,今日得见,没想到这位战王竟强势如斯,老夫人心知,若说容程在阮江国朝堂之上最怕的人,可能莫过于刚刚眼前这位战王了罢,甚至比皇上还有几分气势,让人忍不住胆颤。
莫说直面战王的容程,就连此时只是坐在下首的白轩林也是被吓到了,他没有想到这位传说中战王爷的压迫感竟如此之强,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得就想要臣服。
三人对面不语。也是,毕竟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战神王爷刚刚在此威胁了一通,谁也没有话说,尤其白轩林的身份这般尴尬,容程想象不出,若是白轩林回去告诉了白谨成那不对付的老家伙,他在朝堂上的日子又要难过一阵了。
“咳咳,贤侄啊!你是怎么与战王殿下一同来此的?”老夫人率先打破了这三人诡异的气氛,问向对座的白轩林。
听到老夫人的问话,白轩林才堪堪回过神来,此时容程已经踱步回到了主位上,他才解释道:“啊,是这样的。我与战王爷刚好都从宫里出来,我记起今天若儿回府,就想着来看看她,不曾想,战王爷的马车也专程来了容府。”
“是吗,原来如此。”老夫人勉强一笑,随后似又想起什么来,继续说道:“啊!对了,老身已经吩咐人请三丫头过来了,想来差不多也该到了,那老身就先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先回去了。”
“轩林知道,老夫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