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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生死之间

六百年前的武当山上。

当十五岁的少年看到公主坠落悬崖的一霎,他疯了一般冲向崖边。

随着暄宁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深渊之下,惊恐和悲切淹没了冷无尘身上的每一条神经。

他已顾不上身后那些步步紧逼的刺客,没有一秒犹豫就纵身跳下悬崖。以崖壁上突起的石块为落脚点,冷无尘冒险捉住攀附于崖壁的藤蔓不断往下探。

尽管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暄宁的生还机会十分渺茫,但他的感情却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他的内心仍然呐喊着奇迹的发生。

然而上天并没听到他的呼喊,还让他再次经受了厄运。

被冷无尘握紧在手中的藤蔓突然断裂,一瞬间他整个身体都悬在了半空,继而狠狠摔向地面。

崖底的一片树丛在他掉落时缓解了一些冲力,但冷无尘还是被摔得头昏脑涨,受伤不轻。

当他勉强维持着一丝意识抬头张望,终于在不远处发现暄宁的身影。

此时的对方已完全失去了意识,她静静躺在那里,不知是生是死。

冷无尘拼命撑起自己的身体向暄宁所在的位置挪动过去,可无论他如何奋力向前,他始终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远很远。最终他还是没有坚持住,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冷无尘才重新睁开双眼。

他似乎正置身一间简洁的居室内,透过头上微启的窗户他还看到了一片树影,除了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外,一切都那么清静。

冷无尘猛然坐起,发现自己身上竟没有一处伤,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象。

但心系暄宁的他并未作多想,而是赶紧下了床。在站起来的一刹有种前所未有的疲累感朝他袭来,让他差点摔倒,但最终他还是跌跌撞撞地去推开了房间的门。

迎面而来是一片青郁的竹林,冷无尘所身处的小木屋被环绕其中。

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便听见一阵刀削木头的窸窣之声从耳边传来。扭头一看,只见小屋正前的台阶上坐着一名男子,似乎就是这里的主人。

男子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身着青灰衣裳,颚下挂着短须,炯炯有神的双眼正盯着手中的木块,用小刀在那上面灵活地雕琢着什么。

“你醒啦?”他头也不抬地问道,不一会儿,手中的木块就变成了一件精致的树型雕件。

冷无尘见男子这般自若的态度,隐隐觉得对方身份不似一般的山野农户那么简单。

他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行了个礼:“本人冷无尘,感激老前辈的救命之恩,敢问老前辈如何称呼?还有之前在山间跟我一起遇险的应该还有一位少女,不知道她如今是否安全?”

“我叫泰安生,只是个在这武当山上修炼的普通道士。你的运气不错,倒在我采药经过的地方,才不至于被野兽吃掉。至于你说的那个女孩,她可就没你这般好运了,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没有了气息。”对方平静地说道。

“什么——?!”

震惊的表情瞬间绽开在冷无尘的脸上,接着他的双眼便如同木偶般逐渐失去了焦距。直到好一会儿后他才重新开口:“不会的!她不会死的……”

冷无尘已不像先前那么镇定,他不停重复着苍白无力的语言催眠自己,但其实他比谁都清楚暄宁活着的可能性有多低微,只是他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泰安生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身为修道之人的他早已看淡生死,但还是可以理解冷无尘此刻的心情。

“我想你跟那个女孩应该有些关系,所以还没将她的尸身下葬,好等你醒来后见上她的最后一面。”说完他就站了起来,将还处在打击中的冷无尘领到另一个房间中。

当再见到暄宁的一刹,冷无尘终于崩溃了。

躺在房中的她依然如故,那张漂亮的脸蛋看上去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可一想到她不会再苏醒过来,冷无尘便不能自已地痛哭出声,悲伤得差点重新昏厥过去。

泰安生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提醒道:“虽然我用治伤术在短时间内就治好了你身上的伤,但这毕竟会耗损你的命炁,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切忌大喜大悲。”

冷无尘却听不见这些,他迈着蹒跚的步履走到暄宁床前跪了下去,发出着几近绝望的哀嚎:“公主……我来救你了,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泰安生因为冷无尘喊出的名讳而愣了一下,虽然他早从冷无尘的衣着打扮猜到对方的官家身份,却没想到这事竟还与皇族有关。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因此惹上什么麻烦,不料冷无尘又转过身来继续跪在他跟前哀求道:“泰真人,既然你能在短时间内治好我身上的伤,那你一定也有办法救公主的吧?!我求你救救她!”

“我不是说了她已经没了气息吗?治伤术只能治疗活人,已经死去的人恕我真的无能为力。”并非泰安生不愿帮忙,他确实没有办法。

然而冷无尘甚至向他磕起头来,仿佛已偏执到一个不可理喻的地步:“但公主明明还活着啊,她手上还有体温,怎么可能已经死去呢?”

一开始泰安生以为这是冷无尘因无法接受事实而胡编乱造,但对方那困惑又真切的眼神却不像在撒谎。

泰安生便皱了皱眉头,走近暄宁身边轻轻捉起她的一只手。一瞬间他露出了惊愕不已的表情。

暄宁的手上竟还残留着微热的体温,甚至他还感受到对方的脉搏细微地起伏着。

难道真的是自己先前判断错误?——带着这样的疑惑泰安生又迅速检查了暄宁鼻息,结果却让他难以置信。

“可她根本就没有呼吸啊……”

冷无尘闻言也赶紧查探一番,确定以后露出了与泰安生一样的神情。

“泰真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公主她……她到底是死是活?”

尽管泰安生见识过不少诡事,但此刻他也没有答案。

“按理来说她不可能还活着,我之前就曾尝试使用治伤术救她,却完全没有感应到她的命炁,而只有已死之人才会断绝命炁。”

“可公主还有体温和脉搏不是吗?”冷无尘眼中的泪水渐渐止住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愿意坚信暄宁还活着。

这不禁让泰安生沉思了起来,突然他发现暄宁手中紧握着什么,那上面有道纹样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当即掰开暄宁的手,只见那是一个用檀木制成的香囊。香囊不大,呈球形状,上面缠绕着美轮美奂的木雕花纹,还散发出阵阵檀香,乍看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泰安生所在意的是被刻在香囊中间一个奇特的树形图案,那跟他此前所雕制的木件形状十分相似。

他的表情因此变得凝重,如果此事跟他猜想的一样,那可不只是个普通的麻烦,而是关系着他师门一脉所守护的一个秘密。

但泰安生并未透露什么,只是对冷无尘道:“这事我得先去找我师弟斟酌一下。”

“师弟?”

“没错,我的师弟——张三丰。”他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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