沓沓沓——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却是那大黑马托着小男孩转了回来。
见大黑马托着小男孩跟了上来,李玄机回头,对着黑衣人问道,“大师兄准备在哪里见我?”
黑衣人腰一板,但头却垂得很低,显得很是恭敬,回答道,“回玄机真人,因你身份较为敏感,现在正值七星会盟之时,不但各宗人员汇聚更有请来的观礼客人,人多眼杂,真人希望您暂时住到天枢谷,避免被人发现。”
“我师父呢,还在闭死关吗?”李玄机不置可否,而是问到了他最关心之人。
十五前年,他之所以不顾大师兄劝戒,义无反顾的冲进昆仑墟,为的就是已进入天人五衰后期闭了死关的师父。
“十五年前闻你闯入了昆仑墟后,老真人曾出关一次,并到昆仑墟走了一遭。”黑衣人恭敬如故,“回来后,他就将剑宗一职传给了玄德真人,选择了继续闭死关。这些年他再未出关,具体情况不明。”
听到师父闭死关十五年杳无音讯,李玄机心下担忧,也不知师父还在不在世间。
仙路茫茫,前途断绝。
生死间有大恐怖,修道求长生,是世间所有仙修、魔修孜孜不怠的追求。
但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得长生呢?
可恨他自己无用,在昆仑后墟蹉跎了十五年,却一无所获,无法帮得上师父。
想到这,李玄机心下有些低沉,他转身对黑衣人道,“天枢谷的位置我知道,你就不用跟我在我们身边了,作为密谍堂的堂主,你应该很忙,就去忙吧,天枢谷我们自己去。”
听到李玄机如此说,黑衣人面色平静,他躬身一礼,道,“玄机真人,那您三位且慢走,我先行告辞了。”
说罢,脚下晃动,人已化作一股黑烟,消失在了密林中。
小男孩从大黑马背上溜了下来,手上拎着一只羽毛色彩斑斓、正自挣扎不休的山鸡,对着妇人道,“娘,这山里的野鸡好笨哦,黑子一口一个准,哪像我们家里,那野鸡贼得跟千年的老狐妖一样贼。”
女子笑着从男孩手中接过那只挣扎不休的野鸡,手上用劲,将野鸡尾上那两根最漂亮的长羽拔下,道,“我们家周围的野鸡,吃的是仙草、喝的是仙泉,论修行,哪个比千老狐妖差,自是狡猾的很。这天枢山的野鸡,整天吃得是虫子、喝得是凡水,除了羽毛生得还行外,长得土头土脑的,当然比不上。”
说完,毫不犹豫的将手上的野鸡放飞。
那野鸡本来在山里生活的好好的,却不想失陷在一个大魔王的口中,本以为必死,却不想竟然逃得升天,立马振翅逃之夭夭。
“我的野鸡——”
小男孩本想在母亲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所抓获的野鸡,不想竟然被母亲干脆利落的给放了,心下不舍,对母亲不经自己同意就放生的行为很是不满。
女子将手上的野鸡放飞,问道,“李郎,这天枢谷在哪里?”
“那里——”李玄机手指云雾中的金顶,道,“天枢谷就在金顶的背后,是我天枢剑宗的禁地,也是历届耆老闭死关之地。”
“闭死关之地?”幕篱女子冷笑两声,冷声道,“李郎,看来你这大师兄觉得你被困禁区十五年还不够,还想把你关禁地一辈子。”
听见自家娘子如此说,李玄机不禁摇头苦笑。
自家娘子什么都好,就是疑心重。就算是一只蚂蚁从她身前爬过,她也会觉得这只蚂蚁很可能对她心怀叵测。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
自家娘子生于魔教、长于魔教,自小看得最多的就是尔虞我诈、口蜜腹剑之事,岂能对她有再多的要求。
他悠悠道,“静研,你想多了,大师兄不是那样的人。我进师门进的晚,大部分时间师父都在闭关,一直以来都是大师兄带着我们修行、生活。从某种程度上言,他才是我真正的师父。”
幕篱下,被李玄机称为静研的女子张了张樱桃小嘴,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
自家郎君的品行她是非常清楚的。
李玄机生性纯朴、善良,在他的眼里,这世上就没有坏人,都是好人,就算是坏人,也只是一时半会犯了糊涂,迟早会迷途知返。
玄德大师兄,是自小将李玄机带大的人,是他最亲近的人,在他眼里,当然是好人中的好人。
但他为什么不想一想,当然参加摇光七宗会盟的天枢弟子不下三十人,正值天仙、天魔坠地,人人争先,都欲进入昆仑墟一探仙魔之秘,为什么最后进入昆仑墟的就他自己一个人?
幕篱女子全名叫柳静研,青莲圣教的公主,自小就见惯那种为了名利之事父子相残、兄弟阋于墙的人间惨事,向不惮于以最恶毒的意图来揣测他人的心思。
“好啦,我知道,大师兄是你最亲的人,当然不会害你啦。”柳静研言不由衷,说出的话与自己所思所想背道而驰,“连续赶了四十多天的路,早就乏了疲了,现在总算到家了,还不快带路!”
“娘子跟我来!”
李玄机伸手拉住柳静研的玉手,飘然而去。
身后,小男孩如灵猴般溜上马背,“驾——”,大黑马双蹄腾飞,如一道黑色的羽箭,紧跟而去。
天枢谷位于金顶之下,峭壁万丈如井壁竖立,长年云雾笼罩,人迹罕至。
峭壁下有石屋三间。
石屋有人提前打扫过,纤尘不染,床单被褥换上了新的,厨房也堆了足够三人半年用的柴米油盐。
柳静研摘下幕篱,如同女王般巡视了一遍,然后得出结论,“李郎,很显然大师兄是希望你在这里住一辈子。”
李玄机笑而不语,不与自家娘子的疯言疯语计较,而是安心的住了下来,等待大师兄的召见。
直至入睡,李玄机终还是未等来大师兄玄德真人。
夜深人静,天枢谷内一片寂静。
小男孩李小天白天陪大黑马在山里折腾了大半个下午,一入夜后便困到了极点,吃过晚饭后就爬到了床上,一挨着床,便沉沉睡去。
李玄机则心事重重,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美妇人柳静研知道丈夫的心思,不由分说的拉着李玄机起床出门,爬至谷中峭壁半腰一处两丈宽许的凹陷处,盘膝坐下,道,“李郎,今天是你回家的第一天,要不我们今晚就在这陪陪师父?”
此处,正是李玄机师父避死关的绝命崖。
李玄机心下感动,但他这人性情内敛、天生嘴拙,不善于表达情感,嘴唇蠕动,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为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紧挨着柳静研坐下,将其紧紧搂入怀中,不语。
小男孩根本不知自己的父亲、母亲溜了号,沉浸在自己的睡梦中,不得自拔。
睡梦中,天崩地裂,有天仙、天魔自虚空降临……
天仙天魔先是争吵,然后厮杀,打得虚空破裂、天地无光。
在两人杀得难分难解时,一剑自虚空出,剑贯长空,惊虹一现,将两人自虚空斩落。
两人如流星坠地,坠落处,山崩地裂,火山喷发,岩浆喷射,如临末世。
此后画面转变,两名仙人变成了透明的光人。他们身处某个神秘空间。
这里没有长度、宽度、高度,也没有时间的流逝,甚至没有光也没有黑暗。
两名光人总是在不停的争吵、厮杀,待杀得两败俱伤时,就会各自躲到一边舔呧伤口。而在舔呧伤口时,两名光人都会悄悄的对他不停的述说,似乎要告诉他些什么东西。
不过无论李小天怎么努力,他都听不到那两名光人到底要对他说些什么。
这个梦境如同无声的镜头般,一帧一帧的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
梦境中,那两个光人再次杀得两败俱伤。按惯例,他们应该再次分开,各自找个隐密的地方舔呧伤口,以备下次再战。
但这次似乎出了某些意外,两名光人并未第一时间离去,而是齐齐对视了一眼,相互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