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224500000001

第1章

来源:《最推理》2010年第17期

栏目:白夜?行

有句老话说:你觉得自己不可能更倒霉时,请相信,事情一定会更糟。

安晴买了个西瓜,剖开来是臭的,水果商不肯认帐。然后,她亲生母亲打电话来,说娘家不够钱替她新屋装修和买全套电器,请她们未婚小夫妻自行解决。再然后,主管不顾现在是星期几的几点钟,十二道金牌命令她赶紧回单位纠正一套错误的数据。随后她在路上被车子擦了一下,不得不先去医院处理绽破如石榴花的皮肉、还有轻度裂开的臂骨。再随后,主管告诉她,她不来也没关系了,因单位已经决定解雇她。

就业形势不好,安晴找了一个月的新工作,未果,从人才市场挤出来,走了段路,倚着大厦墙壁歇口气,透过玻璃窗正见她多日联系不上的未婚夫坐在茶室里,双手握着另一位女子的双手,目光缱绻。

因为想不出处境还会怎样更差,安晴笑起来。她的笑没有声音,鼻子皱起来一点,眼眉弯弯,安静诚恳,诚恳得要命。

她背后,有谁轻轻的“咦”了一声。安晴沉浸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并没有注意。甚至,有人拉了一下她的包,她也没有注意。下意识的,她觉得丢东西也无所谓,全丢光了才好呢!不过了。反正这日子没法过了。

回到家,煤气公司催款帐单躺在邮箱里,安晴搓了搓太阳穴,才觉得生活还得继续——如果她下不了决心割喉投水一了百了的话。

她掏钱包检点自己的资产时,有张小卡片掉了出来。安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它是什么。

确切的说,它是一张洁白的、质地优良的白卡纸,一端有锯齿般的孔,显见是从便笺簿上撕下来的;上面用黑色水笔写了一串数字,数字下还写了两个英语单词:try this。安晴知道这是八个阿拉伯数字,也知道这句英语的意思是:“试试这个。”她只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拿到过这样一张纸头。

她把这张纸放到一边,继续找工作,三天过后仍然没有进展,然后,她就想到了这张纸。

电话拨通,那头是个略显苍老和不耐烦的女人声音:“哪位,找谁?”

安晴语塞。你总不能问电话那头的人说:“不知为什么我有你的号码,你能告诉我你是谁?”

沉默片刻,安晴道歉:“应该是我拨错了,抱歉。”她打算挂线。

女人迟疑了一下,却忽然道:“等等,你是应聘的吗?”

对,就是应聘!虽然记不起什么时候拿到这张纸片、也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公司,安晴溺死鬼捞到稻草的一迭声答应:“是,是,我是应聘的。请问……我有面试机会吗?”

对方问了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后,报了个地址,恩赐她这个机会。

该地址靠海,已经属于本市的郊区又郊区,安晴一路转了几次公交地铁到了那边,闻着略带海腥味的风,心疼的计算着车钱。这次要是面试失利,她真是大出血。

可是那座房子,重檐覆瓦,红柱灰墙,浓密的青藤密密的在镂花铁栅上爬成一层浓绿绒毯,几乎把铸铁雕花院门都遮没了,门后庭院里绿树成荫,绿树后隐隐能见到西式小洋房的尖顶。怎么看怎么像有钱人的度假别墅,不像要招文员的公司。安晴惴惴不安地按响门铃,“叮咚”,激起狂暴的狗吠。

两只大丹犬四爪飞舞腾空扑在铁门上,安晴觉得那一隙门缝简直是被它们硬生生扒开的。热气混和着狗类特有的腥味,扑在安晴脸上,使她后退一步。

她一直害怕狗这种动物。

“安晴,安晴!”门里有个少年的声音快活的喊出来。他用力勒住狗脖子上的链子,威胁它们:“再吵,不带你们出去哦!”把门缝推得大一点,安慰安晴:“没事啦!我不会让它们咬到你。”

安晴已经看到,门上装着铁勾链,并没有松开。有它的控制,门最多只能打开一掌,狗是扑不出来的。安晴还是躲在十步开外,以策安全。

两只大丹犬在少年的威吓之下,呜咽着趴下身子,温顺了,少年这才摘下铁勾链,牵着狗出来,体贴的把它们往另一边带,继续安抚安晴:“它们只是兴奋过头,并不是真的凶恶。你别害怕。”

兴奋过头,已经足够叫人害怕。安晴笑笑,没有回答。

那少年浓睫大眼,皮肤黝黑、阔嘴,像个渔村孩子,穿的一身却是名牌运动服,不知哪来的自来熟,对着安晴锲而不舍:“你是记者、是老师的学生?不要说话,让我猜猜——你总不是老师儿子新交的小女朋友,来说情的!”

三猜皆墨。安晴摇头:“我只是——”

“我说狗声怎么只在门口磨呢。”门里出来一个女人,总要近五十了,穿着一套白制服,像医生、又像厨师,警告少年,“当心阿大阿二跑不痛快,老师扣你工钱!”是电话里那个声音。

少年咧开嘴:“得令!”冲安晴调皮的敬了个礼,牵着两只大狗跑远。女人上下打量安晴:“应聘的?”

安晴立刻堆起职业笑脸:“是!您是——”

“我是护士,你留下来的话就帮我的忙。”女人一边带她往里走,一边神经质的微微颤动着脑袋道,“难得你这么年青肯来做。其实待遇很好的了!包吃包住,一个月工资这样子,”报了个数,“多少大学生都拿不到它的一半呢!真不晓得现在小姑娘为什么都不肯做——”

“请问是什么职位?”安晴正是大学生,而且从来没赚过这个数字。待遇太好了就不像真的。她小心翼翼询问。

“护工。”老护士回答。

安晴刹那间又想笑。

这间主人算什么身份,这么享福?不不,安晴没兴趣知道。她欠身告退:“我想我弄错了地方,对不起!”

铁门在她身后合上,她长长吁了一口气,顺着藤蔓爬满的绿阴阴围墙夹道走出来,把整个荒谬的面试抛在身后。

“安晴,安晴。”她好像又听到少年快活的声音叫唤她。惘然的抬起头,为什么那个少年也知道她的名字?她竟忘了问。

“安晴,安晴。”真的有人在叫她,声音很苍老,比老护士更老。安晴转过头,围墙后头应该是人家的花园,有个小阳台嵌在墙头上,藤蔓同样爬得一天世界,把它打扮得像个神龛,龛里坐着个老人,满头银丝,眉毛也是白的,瘦得只剩张皮,穿着件宽大的仿古式袍子,迎着安晴的目光,点点头,表示他是在叫她。

“你走了?”他跟她打招呼,好像跟她很熟。

“嗯啊。”安晴不知所措。

“为什么走?”

“这好像不是我做的工作。”

“你会做什么呢?”老人笑起来。风吹过,小阳台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声音比外头一切小店卖的风铃都好听。它是两只拳头大的金属铃铛束在一起,年月久了,磨得像阳光一样金灿灿的。

安晴埋头琢磨自己会做什么。计算机初级、英语四级、国际贸易专业非名牌本科文凭?此外,在不同的外贸小公司陆续工作过两年多,薪水不高,差点结婚一次、隆重失恋一次。她还会做什么?

“你会不会用洗衣机、适当的打扫室内卫生,必要时进行基本电脑操作、代人执笔写书信?”老人问。

这个再不会,她安晴就真是废物了。

“那你就可以胜任。”老人道,“而且,病人看到你就觉得很投缘,非常希望你留下来。你真的忍心走吗?”

“病人?”安晴奇怪。

“放心,只不过轻微中风之后,左手有点不听使唤,”老人抬起细瘦的手腕,“稍微有那么点儿不良于行。”拍拍椅子旁边的拐杖,“总的来说不至于太惹人厌。”叹了口气,“是。我就是那个病人。”

“啊,是,对不起,我不知道,很抱歉……”安晴结结巴巴坦白,“其实,对不起,我好像没给您这个职位投过简历。也许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一层浓厚的失望罩上老人的脸。他显得那么难过,安晴觉得自己心底哪处角落都“咔啦啦”为他裂了道缝。负罪感使她挣扎着辩解:“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这份工作……”

“我觉得你行。”老人可怜巴巴望着她,“试试看吧。”

这么缺钱的时候,人家这么有诚意的把工作奉送到面前,再拒绝就太浪费了。安晴天人交战:“刚刚护士大姐说工资是——”

“你的手怎么青了?”老人眯着眼。

“哎?”安晴低头。她穿的短袖浅绿格子衬衫,半截手臂露在外头,手掌边缘清晰可见一块瘀青。应该是上次撞车受伤的遗迹吧?她如实回答。

老人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彭姨没说清楚。那只是工资。你如果正式留下来的话,奖金比工资翻番。”

同类推荐
  • 鬼婚难缠

    鬼婚难缠

    十八岁那年,她把一只鬼给睡了,怀上鬼胎,以为如此便可救回在意的人。岂料师父说,光睡了这鬼不够,还得让鬼娶她,她只好拉开一场追夫大战。 她一手抚摸着肚子,一手扯着他的袖子,“鬼大叔,你娶我吧,不求你爱我,给个名分就行,你看咱都有下一代了。”他一脸嫌弃的甩开,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死丫头,你做梦吧,睡了我不够,还要我娶了你,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长得让人看了流口水的男鬼上车不买票怎么破?鬼孩子赖在她肚子里就是不肯出来是怎么回事?孩子他爸跟妖媚的女鬼们卿卿我又是要闹哪样?死鬼,咱走着瞧吧,她看上的鬼可是跑不掉的。
  • 金兀术与李师师

    金兀术与李师师

    风马牛本不相及,冤家何能成夫妻?自古英雄爱美女,于今主帅恋名姬。两国交兵明大义,真情入腑惹相思。历史扑朔留悬案,揭破谜底写传奇。这一首并不怎么样的旧体诗,权作升篇。说的是宋代名妓李师师与金国元帅兀术,似无瓜葛,本不能扯到一块儿。据史书所载,李师,师的结局有两种:一是宋亡后流落江南,不知所终;二是她被叛臣张邦昌所掠,献与金营,守志不屈,吞金而殁。
  • 秋菊开会

    秋菊开会

    成为人大代表的“秋菊”再次成为故事的主角。“秋菊”当上了全国人大代表,去北京开会了。当上了代表的“秋菊”这回不再为自己而是为村里讨说法,她提出并希望解决他们王桥村和林场一场历时十年的纠纷。然而,这桩看似简单的纠纷在官场各种微妙的关系中复杂起来。问题到了县里、省里甚至全国人代会,却依然不了了之,人家只拿她“开会”(不把她当回事)。可认死理的“秋菊”依然要讨说法,她不但一根筋非要找到姚省长,而且在她又一次到北京参加人代会时胆大包天告了“御状”———问题最终解决了吗?
  • 湘西往事:黑帮的童话(全集)

    湘西往事:黑帮的童话(全集)

    1992年,对金钱的渴望让小混混姚义杰迈入了冒险天堂的大门,让他走上飞黄腾达的血光生涯;在财富与刀枪的洗礼中,天生的血性、机警、单纯和残酷,帮助他登上人生的顶峰。二十多年后,“问题富豪”姚义杰富甲一方,总想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但错综复杂的政商关系、千丝万缕的黑道恩仇早已将他牢牢绑定,动弹不得,直到枪毙安优的那颗子弹呼啸而至,躲开子弹的代价已经太多太大……时代在每一个人身上留下印记,留在姚义杰身上的要更深、更重一些。翻开本书,带您亲眼目睹30年社会巨变中,一代迷失青年的暴力成长史诗。
  • 海怪湾迷案

    海怪湾迷案

    银灰色的凌志车行驶在深秋的夜色里,滨海大道两旁路灯映照的椰树舒展着枝叶,在风中摇曳。驾车的是位苗条的女士,她的乘客聂柯四十来岁,身材修长匀称。他脸部轮廓硬朗、双眸略陷,深邃的目光很具穿透力。“很庆幸能亲历您办的案子。”许菲说,“您打算就回武汉吗?”聂柯说:“这阵子有点疲倦,附近有什么新景点吗?”
热门推荐
  • 中层管理者的行动指南

    中层管理者的行动指南

    企业的中层管理者起着承上启下、上传下达的作用,他们需要具有执行力,需要具有管理能力和领导力。中层管理者需要理解、领会高层管理者的经营战略,将其在自己的团队中贯彻执行。本书针对中层管理者的职位特点和要求,从认识中层管理者角色、自控、执行、管理、解决问题、沟通、合作、创新、超越等10个方面阐述了中层管理者应该具备的岗位能力,以及怎样锻炼出这些能力。
  • 慕少,请你消停点

    慕少,请你消停点

    本想躲避催婚的她和陌生男人签订了形婚合同,然而那男人却渐渐对她开启狂撩模式。“秦书香,去看看医生,脑子不太好。”某男勾唇一笑,把某女所有的脏话都咽进了嘴里。--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华佗传人在都市

    华佗传人在都市

    普通学生华晨,意外获得先祖华佗传承,从此一朝翻身,走上巅峰之路,打脸各种二代。
  • 佛说天地八阳神咒经

    佛说天地八阳神咒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河东河西(中国好小说)

    河东河西(中国好小说)

    一场百年罕见的瓢泼大雨下了一整夜,导致某一处圩堤倒口,湖水淹没了村子里300多亩稻秧,也夺去了会计童吉喘的小女儿珍珠。痛失爱女的吉喘大叔以大局为重,将悲痛隐藏在心间,和“我”(菱角)一起去为村里去秧苗,最终成功找到了秧苗。但吉喘大叔却在向村里通知完找到秧苗的好消息后遭遇意外。
  • 徽香梦

    徽香梦

    阳光跳出天井之后,香榧才匆匆从扁担山墓地赶回了家。她来不及喘口气,又忙着给太太和小少爷做饭。戚先生一去世,留给她们的家当,只有三间房和十来块现洋。眼看老妈子是雇不起了,香榧就和太太商量,把老妈子辞了,自己就担负起了家务。可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太太又是豆腐似的人,除了绣点花,什么都做不了。香榧的手泡在冰冷的水里,想着戚先生临终前说指望她的那些话,心也像被冷水浸透了,一阵悲凉。家里的天塌了,现在要靠她撑起来,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女子,该如何担当得起啊。香榧本是太太从徽州带来的丫头。进戚家大屋时,她刚满十六岁。
  • 网王之江户川樱一

    网王之江户川樱一

    【第二部《网王之江户川樱一II》已经开始,喜欢的可以看看】她从另一个战争位面而来,在这里叫做江户川樱一,是青学女网的国王,由她开始,属于青学的新的征程开始了,她们的目标———是世界!【CP-不二周助】【群号:3843+913+60】
  • 向上的阶梯

    向上的阶梯

    人生如同爬阶梯,往上看全是屁股,往下看全是笑脸。被恶梦吓明白的贾栋材还算幸运,他虽要笑对很多屁股,但他能用屁股对着更多的笑脸。
  • 正能量:正面情绪改变自己和他人

    正能量:正面情绪改变自己和他人

    你是否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打量别人手中的报纸足足40分钟,一直挣扎于想借读却又怕被拒绝,最终没敢向对方开口?面对心仪女孩不敢努力争取,而是寻找各种自己不为女孩接受的理由,而且这些理由看似那么的充分,甚至觉得自己不配享有天下美好的事物,结果错失一段美好的姻缘?面对事业上的贵人,只要开口为自己争取就能将名誉之门打开,但又觉得人家地位高不可攀而羞于开口,最终错失机遇,让自己延长了好几年的奋斗期?……我们大多数人都在顺从着一种消极的生活方式,犹豫、怯懦、慵懒、怀疑、退缩……任其肆意蔓延,总是认为事情不可做,不如等等再说,总是担心万一有不利的事情发生,最终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每天生活在瞻前顾后之中。
  • 尖叫

    尖叫

    米香接过她妈手中的碗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她一边吃一边抬头看看墙上那个木壳子钟,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外边的雨还在下,“唏唏哗哗”的檐溜从房檐上一道一道白花花地挂下来,又落在檐下的打稻木桶上发出好大的声音。米香突然放下了碗,她好像听到了一阵零乱的脚步声,会不会是培绍?会不会是培绍?培绍会不会已经又追到了这里?米香的一颗心就“怦怦”乱跳了起来,她站起来,惊慌地听着外边。但那不是脚步声,只不过是风把地上的一个易拉罐吹得“咯咯啦啦”一路响。米香大口大口吃过了饭,才让她妈给她洗身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