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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野鬼纪事三

这伙人一上来便直奔临江的一个包厢而去。活人自然是看不到他们二位的。只是那光头和尚经过他们座位的时候,竟侧头看了一眼。洪先生暗道不好,这大和尚莫非懂得见鬼的法门?但好在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走过去了。

这伙人的包厢恰巧正在他们座位的旁边。王老实心中有事,见上来这一伙奇怪的外乡人,不免有些留心。就是洪先生见了这一起人,也不免挑动起了好奇之心。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不约而同的向包厢靠了过去。本想直接穿墙而过,鬼魂是自带这项技能的。但洪先生想到和尚的那一眼,觉得保险起见还是隐在墙内偷听即可。鬼魂也自带这种技能,可以在墙壁里边,天花板上等各种地方随时穿梭出现。对于洪先生,这些技能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但对于新鬼王老实来说,则不免有些兴奋了。

两人隐在两位汉子的身后墙壁里,正对着坐在首席的大和尚。那和尚大脸溜圆,红光满面,看去倒也一副有道高僧的架势。只是这大和尚却是酒肉不戒,荤腥不拘,只见他吩咐店小二道:“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佛爷我着实饿了。把你们家那招牌卤肉大块的切来,鹤江烧鲤、瓦块鱼,有什么招牌菜都先各上一盘。上好的老窖先来三坛。”店小二应着“好咧”,转身出了包厢,大声地对着后厨报了一遍菜名:“二号包厢,客人十位,招牌卤肉切大块的来,鹤江烧鲤、瓦块鱼、铁锅蛋、三不沾、炸响铃、三套鸭各一盘,上好的老窖三坛!”这时候,店家送的小菜果品十凉碟先就送来了,无非是些干鲜果品、鲜蔬火腿之类。大和尚吩咐店小二道:“你先出去吧。不叫不要进来,送菜的时候先敲门。”店小二唯唯而退。

那大和尚对众人一拱手道:“列位跟着洒家这趟公干,辛苦了!”众人纷纷道:“不敢不敢,佛爷辛苦!”内中一个年长的道:“不敢动问佛爷,小的们这次办的是什么公事?敝县相公只说让小的等人听候佛爷差遣,并未告知情由。不知我们要捉拿的那道士师徒三人却是犯了什么罪过?”“此三人乃江洋大盗隐姓埋名于此,此次行踪败露被我家主公发现,派洒家前来捉拿归案,贼人极其机警,怕走漏了消息贼人预先知道走了,事需隐秘,是以未提前告知。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给他们跑掉了。”

王老实听到这里已经知道,这伙人就是火烧莲花观的贼人无疑。而这大和尚的主公就是幕后的主使人,搞不好就是更改自己生死簿的人。而这些官差不过是奉命行事,并不知道其中情由。王老实本想听听和尚的主公是谁,但那和尚口风很紧,并不曾透露出一丝一毫信息。那和尚最后说道:“这起贼人不知逃往何方,天下茫茫哪里去找,只得慢慢寻访便了。洒家这顿酒后便要赶回京城禀报我主公此间事宜了。知县那边就请众位代辞了。”众人连道“好说”“好说”。内中一个估计是知县的亲信,请求大和尚见了主公替知县多多美言几句。那和尚也满口应承。这时店小二敲门进来,将酒菜端上。众人也就说些没要紧的话,划拳猜枚,胡吃海喝了起来。

王老实和洪先生躲在墙里,看他们一个个喝酒吃肉,再无别的事情,渐感不耐,亦且觉得肚子竟也饿了起来。两人便慢慢从墙里退出来,回到座位坐下。洪先生问王老实道:“贤契对这些人似乎甚为上心?”“不瞒先生,这些人的确与学生身上有些关碍,恐怕与学生之死大有干系。”“还有这等事,贤契莫不是枉死的?”“此事说来蹊跷。学生一两句话间也说不清楚。”“贤契有何打算?”“听那和尚说他的主公是在京城,我不免要去京城走一遭了。”

洪先生道:“这恐怕却不容易。”“怎么?学生听说鬼魂有日行千里之能,心念一动倏忽千里,京城离此虽远也不过千万里之遥,有何不易?”“贤契新死之鬼,对鬼界的许多事情尚有所不知。”“学生愿闻其详。”

洪先生于是对王老实说他本来其实是被推选出来做说客,让王老实加入鹤城的野鬼帮的。原来人界的每个城市里都有一个野鬼帮,组成的成员都是些孤魂野鬼。而野鬼帮的宗旨其实很简单,就是找吃的。那些鬼看到王老实天赋异禀,便有意拉他入帮。“找吃的?鬼还要吃东西吗?”“那是自然。鬼也会饿,也需要吃东西的。”王老实心道原来鬼也需要吃东西的,但是鬼吃什么呢?鬼吃的东西与人并无区别,只是吃法有别,人有实体吃的自然也是实体,鬼无实体,吃的则是食物的气息精华。

此时已是午间,食客纷纷上门,酒楼的后厨里烹炸煎炒的正热闹,雪白的大馒头也一笼笼热腾腾的出锅。洪先生直接带着王老实穿墙而过进了厨房。厨房里的大师傅们自然看不见他们。只见洪先生对着一个刚出锅的大馒头轻轻一吸,那本来喧腾绵软冒着热气的大馒头迅速瘪了下来,成了一个冰冷的死面疙瘩。洪先生正待吸下一个,只见厨房灶上现出一个穿红兜兜的小孩,手里拿一根棒槌,照着洪先生就打过来。洪先生赶快躲到王老实身后。那小孩见了王老实竟似有些迟疑,举着棒子迟迟未打下来。洪先生赶忙招呼王老实逃出了厨房。

回到二楼,两人见原来的座位已经给人坐了,只好在靠里边一个背阴的角落里坐了。王老实问洪先生道:“刚才突然出现的那小孩是谁?怎地要打先生?”洪先生老脸微红道:“那小孩是这家里家神中的一位,叫做守饭童子,专门保护家里的食物不被野鬼偷食的。见我偷吃他们家馒头就现身出来阻止。”洪先生顿了一下,又道:“贤契果是天赋异禀,那守饭童子见了贤契竟打不下来,刚才若非躲在贤契身后,怕是要被他打坏了。”又道:“我已是吃了一个馒头。七日里无需进食了。贤契既不怕他打,也该去吃他几个才是,否则不免受饥饿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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