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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萌动

黄毛基本归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人。

如果人要是没啥牵挂了,其实也是一种悲哀。黄毛上中学时,父母就相继离开了人世,他是跟着爷爷长大的。他上班后,本想好好孝敬爷爷的,可爷爷也离开了他。送爷爷走时,他哭得昏天黑地。回到井队后,他睡了三天三夜,吓得班里的哥们儿过一会儿就去摸摸他,总担心他睡死过去。其实,他的性情之所以大变,是他从成家以后。

在钻井队工作,常年野外奔波,接触适合结婚的女人机会不多。三十多岁的黄毛,经人介绍,结识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女人,年龄比他小十来岁。按理说,这样的女人是看不上黄毛的,可这女人也有弱点,她只是个临时工。黄毛被她的姿色迷住了,哪还顾得上临时不临时的,没多久俩人就结婚了。婚后俩人也的确过了一段幸福生活,要不是那次,他把老婆和偷情的野男人堵在房间里,他的性格也不会变得如此偏激。

黄毛开始对女人怀有敌意,在他眼里,女人他妈的也就是一件工具,根本没啥本质区别。所不同的就是顺手或不顺手,情感就是天方夜谭。但不知怎的,见到梁倩倩后,他的看法有了莫大的变化。在倩倩面前,他简直就成了谦谦君子,杂念几乎与他无缘。

炽热的阳光下,黄土高坡像是烧干的锅,蒸腾却没有湿气。黄毛走在黄土路上,脚下不时踢起一团尘土。梁倩倩跟在他身旁,低着头悄无声息。

黄毛实在忍不住了,他停住脚步,舌尖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见她闷头还往前走,没有丝毫驻足的迹象,便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恼怒地说:“你打算遛死我呀,从昨晚到现在我还没挨过枕头呢。”

梁倩倩疑惑地盯着他。

“哦,跟你没关系,一个哥们儿出工伤了,我在医院陪了他一宿。”黄毛解释着。

梁倩倩目光中流露出疼惜的神情,她嘴唇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稍倾,她抽动着胳膊,柔声说:“你弄疼我了。”

黄毛这才发现,他握惯了刹把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胳膊。他“嘿嘿”地坏笑着说:“这点疼就受不住了,到时还有更疼的呢,你受得了吗?”

梁倩倩的脸立时腾起了晚霞,旋即又蒙上了一层阴影,语气失落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有企图的。”

“啥企图?”黄毛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梁倩倩阴郁的眼神让他忽然明白了。

黄毛抖落着双手,懊丧地说:“冤啊!这年头还有天理吗?我哪儿有什么企图。”

梁倩倩注视着他,见他捶足顿胸的样子,歉疚地说:“黄哥,你别急呀,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说正事,你不走行吗?”黄毛缓过神来,直接切入了正题。

梁倩倩忽闪着大眼睛,轻轻地摇摇头。她深深地吸气时,胸部像海浪似的起伏着。

黄毛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急躁中下意识地用手使劲往后拢了一下头发,像是试图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没有起作用。他抽出一只烟,使劲儿地按动打火机,火苗颤动着半晌才点着烟:“你与那些人到底他妈的有啥仇?吓成这个样子。”

梁倩倩沉默了许久:“黄哥,你别问了。”

“你以为躲了,我跟他们就没事了吗?你太天真了,他们肯定要和我有个了断的。”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看着你和他们结更大的仇吧。”梁倩倩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对我来说,结一个仇和结十个仇是一样的。”黄毛宽慰着她。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去求他们吧。”梁倩倩说着,伤心地哭出了声。

黄毛看到她哭得那么伤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里也酸酸的,他没想到俩人谈着谈着,怎么就有了生离死别的感觉。他用手在她的胳膊上轻抚了几下,故作轻松地说:“反正已经是这样了,你就别多想了。你现在暂时哪儿也别去,过段时间再定,好吗?”

他说着,把两只大手搭在梁倩倩圆润的肩上,坚定的目光里含着期盼:“要不你先到我们井队住些日子。”他说完这话时,并没底气,她要真的同意去井队住,住哪儿呢?

梁倩倩的确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不会再给黄毛添麻烦了。但她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假如她真的离开这里,其结果肯定不会好,与其这样,不如听从他的安排吧。

她温顺地点点头。黄毛有一种冲动,想把她揽入怀里,热情地亲吻她。思想挣扎了许久,他还是没有行动。

梁思勇见到乔伊时的瞬间,他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体内流动的血液,像是被高压泵打压了似的,电流般地迅猛流动起来,调动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活跃起来了。许多年后,他脑子里一直难以忘掉那个时刻。

一见钟情不算什么新鲜事,古已有之,在现今社会更是层出不穷。

梁思勇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那不过是为了感官愉悦,甚至是为了摆脱伦理束缚所找的托词罢了。可他却碰到了这种事,而且难以自拔。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情感投入,却演变成了一段艰辛的磨砺,让他从内心对女人埋下了一个心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梁思勇想娶的女人,却不想嫁给他。而他不想娶的女人,却非他不嫁。这让他委实难受了一阵,虽最终如愿以偿,但后来的生活却不尽如人意。这当然是后话了。

那天,梁思勇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是瞬间的心灵震颤。

俩人相见的一刹那,他确实有了非她不娶的想法,也没有觉得这种想法唐突。他不是见了女人就动情的那种男人,但为何有这种看似荒唐的想法呢?只是一闪念,还是发自内心的渴望?思量再三,他认定,她就是苦苦寻觅的心仪之人。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常常回味俩人四目相交时,她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渴望,那是饥渴中遇到甘露时的本能表现,那一瞬间美妙的感觉,用语言难以形容。然而,表象的东西并不一定真实,在后来俩人相处的一段日子里,他甚至怀疑当初的爱是由于劳累的原因,他的那种感觉是瞬间出现了幻觉。

梁思勇为区块井位招标可谓殚精竭虑,他用了最短的时间,牺牲了许多睡眠,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熟悉了投标的基本情况。他最为担心的,还是人脉关系问题,他虽然来西部项目部两个月了,但与甲方的实际接触并不多,更谈不上跟甲方人员有什么交情。黎建斌对这块业务把得很严,他平时根本插不上手。但事情已经到了现在,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事在人为嘛,他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在梁思勇收拾好资料准备出门时,黎建斌推门进来。

“思勇,都准备走了吗?”黎建斌关切地问。

梁思勇没想到黎总会来,连忙客气地迎上去,很谦逊地说:“黎总,我不过是跑跑腿,中标关键还得看您的能量啊。”

“你就别客气了,放心大胆地干吧。项目部现在等米下锅了,我们如果中标,你是大功一件,回头请你喝酒。”黎建斌说着,站在过道的门口,并没有进梁思勇的屋。

“还是我请你喝酒吧。”

黎总没接他的话,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有件事跟你通报一下,免得你以后说我官僚。”梁思勇有些疑惑,不知有啥事,还得黎总亲自指示。他陪着小心说:“黎总,有什么事情您安排就得了。”

黎建斌没有安排工作,转身推开了梁思勇房间对面房门,伸头往里看看说:“这间资料室要腾出来,给你安排两个邻居。”

梁思勇轻松地笑笑,他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对面房间搬进人来,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影响。他就玩笑着说:“黎总,我以为有什么重要事呢,还麻烦你亲自过来安排,不就是住进来两人嘛。是不是责令我负责清理这个房间,咱别的能耐没有,力气可有的是。”

黎建斌笑了,他转过脸冲着外面喊:“乔伊,进来吧。”

“这是谁呀,让我们黎总还有点儿隆重推出的意思。”梁思勇说着,心里有些纳闷。

当乔伊轻盈的身子展现在房门时,梁思勇一下子呆愣在那里,半张着嘴木讷的有些傻乎乎的。

二十六岁的乔伊,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出头。

她虽然穿着油田职工常见的宽大工服,可依然遮挡不住姣好的身材,尤其令他惊羡的是乔伊身上那股子质朴清纯的气质,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梁思勇有些夸张的表情,却被他灼热的目光烫着了似的,她想躲开那热辣辣的目光,可却又鬼使神差般地不肯挪开。

梁思勇见过的女人不可谓不多,但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不敢肯定乔伊会像他一样,但直觉告诉他,乔伊的感受几乎与他相同。他们从没有见过面,更没有过交往。但是,第一次的目光交织,就会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这只能用一见钟情来解释。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一点儿不假,也就是这瞬间的目光碰撞,让梁思勇开始了苦苦地追寻。

梁思勇火辣辣的目光,依然不肯离开她的身体,那目光灼得她浑身不自在,脸上泛起了红晕,久久不肯消失。忽地,梁思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黎建斌当然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却装着浑然不知,对乔伊说:“梁思勇经理、你的上司兼邻居,这间房子就是你们的宿舍兼办公室,一会儿有人帮着收拾。”

“你好,梁经理。”乔伊略带羞涩地说。

黎建斌又对梁思勇说:“乔伊,实习期满了,分到我们项目部工作。过些日子,还有一位到我们这里实习锻炼。”

“好、好。”梁思勇慌忙应承着。

“乔伊,你去看看房间,一会儿让人帮你收拾一下。”黎建斌说。

“黎总,你这不是招我犯错误嘛。你赶快安排人,把她们的房门装好锁,免得意外发生啊。”梁思勇见乔伊去了对面房间,他手挠着头皮,故作一本正经地说。

黎建斌故作沉吟,犹豫着说:“要不然给你换个地方,咱可别毁了梁大经理的前程。”

“换地方没问题,咱不能做虎口抢食的事情。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要是管我换地儿,我服从命令。”梁思勇嬉笑着说。

“臭小子,拿老头子开涮啊。你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得抓住机会。”黎建斌说着,忽地收敛了笑容,又严肃地说:“你这次去参加投标,处理问题一定要灵活,在这里做事不比在我们基地,很多事情要靠我们自己解决。需要我出面时,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得嘞,有难题找领导,这个我明白。”梁思勇故意拿腔作调地说。

黎建斌笑容可掬地用手点着他,跟乔伊打了个招呼出门。

乔伊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她的房门敞着。

梁思勇要去西普油田,他提着包在房间过道时,脚步停了下来说:“乔伊,我的房门没锁,你需要啥自己拿吧。”

“梁经理,谢谢你。我暂时不需要什么。你还是锁上门吧。”乔伊转过身来,体态优雅,声音甜美。

“哦,我从来不锁这个门的。”梁思勇说着,若有所思地出了门。

“哎,钥匙。”乔伊的声音在房间里飘出来。

梁思勇停住脚步,看着追到门口的乔伊,疑惑地问:“什么钥匙?”

乔伊样子有些羞怯,她用手指轻轻点点野营房的房门,轻声说:“外面的门也不锁吗?”

梁思勇恍然大悟,慌忙在包里寻找着。

“没有备用的吗?”乔伊问。

梁思勇显得有些尴尬,自己在女人面前一向潇洒自如的,可在这个女孩面前,怎么变得放不开了。

为了缓解自己的窘迫,他一边找钥匙,一边笑着说:“哦,一时忘了放哪儿了。你先用我这把吧,免得晚上进不了门,那时,你就会知道那帮小子的目光有多厉害了。”

乔伊像是感受到了那些目光似的,悄然地垂下眼帘,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梁思勇看着她,思绪有些心猿意马,递钥匙时,手无意识地触到了她细腻温润的手指,他心里不禁怦然而动,他真想一把抓住她的手,甚至有一种把她搂在怀里的冲动。

当陆平遥得知供货被暂停时,他正被小姐骑在身下揉捏着。

在小姐柔嫩却有力的小手拍打中,身子上的赘肉不住地颤动,喉咙里也随着节奏不停地哼哼着。近来,陆平遥的心情极度不爽。上次酒馆里,他和黄毛的那次冲突,虽然还算比较体面金峰收场,但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

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呢,何况让一个外地的愣头小子逞了风头,这让他这个在当地一跺脚四处都乱颤的主,说什么心里都不舒服。

这时,一个马仔慌慌张张金峰闯进来,居然连门都没敲。

“你他妈的慌什么,又有什么烂事来烦我。”陆平遥趴在床上,气哼哼地骂着。

来人稳了稳神,贴近陆平遥耳边说:“我们供应井队的泥浆药品,让项目部给停了。”

陆平遥像是被电击了似的,猛然坐起,骑在他身上的小姐冷不防被掀到地上,摔的小姐发出了尖厉的叫声。陆平遥顺势抄起枕头,狠劲儿地砸向了歪躺在地的小姐,烦躁地骂着:“再叫,缝上你的逼嘴。”

小姐吓得浑身乱颤,委屈得不敢再发出半点儿声音。

“滚。”陆平遥压着怒火低声吼着。

按摩小姐像耗子似的,悄没声地爬起溜出房间,陆平遥的气并没有消,从床头柜上抓起一根雪茄烟,马仔赶紧上前打着了火,殷勤地点烟。

“叫老蔡过来。”陆平遥重重吐着烟雾说。

自从在酒馆与梁思勇有了那次交锋,陆平遥就意识到今后与项目部的经济交往会很麻烦,但他万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更让他窝火的,在这之前,他们居然没有打个招呼,就单方停止了进货,把他搞得措手不及。

老蔡穿着一个大裤衩子,身上披着毛巾被,里面像是一具瘦骨嶙峋的骷髅。他悄然地来到陆平遥床前,见陆平遥并不言声,便也站在一边等候,过了会儿试探着说:“路总,刚才我也听说了。其实,这也是早就预料到的,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太他妈的绝情了。上次,我们给了他那么大面子,他应该收敛些才对。”

“会是他。”陆平遥狠狠地吸着烟,他清楚这件事肯定是梁思勇干的,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句。

“我们供货这么长时间了,纠纷有过,可从没有出过这类问题。他才来这里,分明是要给我们来个下马威。”老蔡胸有成竹地分析着。

“老板,我教训一下那小子。”老蔡身后的马仔忿忿地说。

老蔡瞪了他一眼,厉声说:“你还会别的吗?”

陆平遥此时也冷静了许多,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地问道:“他们中标了吗?”

“陆总,我正要向你汇报呢。区块招标已基本结束,现在只有三家参与最后竞标,估计他们中标不存在问题,只是工作量多少的问题。”老蔡说着。

陆平遥打断了他的话:“是老黎带人来的吗?”

“不是,是那个姓梁的带队。咱们还真不能小看了这小子,来这几天,上下胡弄的都挺顺溜。他真正站稳了脚跟,我们的日子就会更难过了。我们要是失去了这块业务,每年的损失可不小啊。”老蔡感叹地说着。

陆平遥嘿嘿地冷笑着,他把烟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将胖胖的身子正了正,慢悠悠地说:“他还得再长些能耐。老蔡,你马上联系郑处长,就说我手痒痒了,想跟他掷两把骰子。”

“好嘞。”老蔡明白了他的用意,兴奋地答应着。

“你别他妈的老那么小气,多准备些,再给老子备些硬货,老子万一输急了,拿它顶上。”他不屑地瞥了老蔡一眼,叮嘱着,老蔡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嘴里却恭维着说:“陆总,还是您大手笔。”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要让姓梁的知道,什么叫实力。”陆平遥恶狠狠地说。

梁思勇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他也是如此认为。在对女人的感情上,他总拿金峰开玩笑,拿金峰黏糊女人的故事当笑料。

金峰则嗤之以鼻,认为梁思勇并不懂得爱情,不懂得爱的人,即便遇到了心仪的女人,也不会为她死心塌地去做一切。金峰遇到了,这个女人就是黄婉平,他能做到为了她去死。

梁思勇则幸灾乐祸地笑,痴人说梦的事情,现在还没有灭绝呀。难道金峰真的可以为黄宛平去死吗?他怀疑金峰这个还没有脱去书卷气的男人,走火入魔了。

然而,梁思勇此时有些茫然了。自从见到乔伊,他那颗躁动的心始终难以平静,只要稍有闲暇,乔伊的影子便在眼前晃动。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动心,而且还挥之不去,这对他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个女人真的像金峰说的,就是自己能为她而死的女人吗?梁思勇的脑海里奇怪地冒出这个念头,让他忽然觉得好笑,太离谱了吧。他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想尽快静下心来,全力应对投标工作。

梁思勇到项目部时间不长,由他牵头投标工作是第一次,况且这次投标标的数额很大,集团公司都很关注,他绝对不能在投标工作中有闪失。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到了西普油田后,接连拜访了相关人员,这些人大部分都与黎总关系很好,由李锐引荐,梁思勇一一献上一堆恭维的好话,临出门时还要把备好的“礼品”,看似不经意地留下。他们忙活了几天,区块井位竞标连过两关,只剩下最后一次议标了。也就是在众多的投标队伍中,项目部只要是在单井成本方面没有太大问题,拿到一块数量可观的工作量,基本没有问题了。

梁思勇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多日以来的疲惫也烟消云散。他兴奋地对李锐说:“今天是周末,我请你们狠狠地嘬一顿。”

技术员小邢积极响应着,兴高采烈地说:“梁总,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们,这些天除了陪甲方灌酒,就是吃方便面。今天不光要喝酒,还要好好潇洒一晚上。你没见我们李工,眼睛都憋绿了。”

“你小子别拿老同志说事啊。”李锐立即回了一句。李锐是项目部的地质师,也负责与甲方沟通,他是黎总市场运作方面的得力干将。

“别说嘴,有本事你别跟我们去。”小邢马上也回了一句。

小邢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分到了项目部,经过两年多的锻炼,在项目部也算是一个人物了。他性格开朗,工作也非常勤奋,人送外号拼命三郎。他对这个绰号却不以为然,“拼命”也是环境逼的。他正处在爱热闹的年龄阶段,却来到了人迹稀少、荒凉贫瘠的黄土高坡,娱乐与他无缘,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多长时间也见不到一个能养眼的女孩儿。这次来到西普宾馆住宿,周围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儿,让他眼睛都不够用的了。但这些天,梁思勇为了投标工作,几乎把二十四小时都排满了,没有一刻闲暇的时间,让他失去了与宾馆服务小姐搭讪的机会。没办法,他只好每次在楼道上,遇到服务小姐时,用饿狼般的目光瞟上一眼。

梁思勇故意绷着脸说:“我只管请吃饭,其他的一律自费。”

“喝酒自费吗?”李锐认真地问。他虽然常跑市场,但与甲方的关系相处是黎总的事,对玩笑之类的话,不是很敏感。

“李工,你别担心。领导请你喝酒,我请你打炮。”小邢坏笑着说。

“打炮?”李工纳闷地重复着。

梁思勇差点儿被逗乐了。同是知识分子,李工跟小邢的差别这么大。他故作正经地训斥小邢:“你小子跟谁这么贫气,那是你师傅。”

“我是想给师傅创造个开荤的机会,缓解一下压力嘛。”小邢不敢再造次,就降低了调门说。

“想去哪儿?你们点。”梁思勇感觉肚子已经“咕咕”地叫,便没心思说笑了。

忽地,小邢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坏笑地说:“梁总,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有个女的找你,说是你的女朋友。”

“你还来劲儿了,找收拾呢。”梁思勇绷着脸说。

小邢夸张地嘬着牙花,嘟囔着说:“这年头好人难当啊。”

“梁总,下午是来了一位女同志,说是你的朋友,人家没有说那个女字啊。”李工解释着。

“你这人就是忒教条,梁总的朋友,是个女的,说女朋友有错吗?”小邢辩解着。

梁思勇拿起手包,笑着对小邢说:“咱们先出去吃饭。小邢你可记住了,那个女的要是不做我的女朋友,看我怎么拾掇你。”

“我要是做你的女朋友呢?”房间门口,黄宛平笑吟吟地说。

梁思勇愣在了门口,面部表情也僵住了。他从金峰那里知道,黄宛平要回西普,但她又怎么知道,他住在这里呢?

黄宛平回来,名义上是看看父母,更重要的是来找梁思勇。她是梁思勇的小师妹,也是金峰苦苦追求的白雪公主,可这位白雪公主并没有看上金峰。相反,她倒是在追求梁思勇。

梁思勇也觉得与小师妹在一起挺开心,但交个朋友可以,娶她,他还真的没有这个想法。况且,金峰既是同学,又是可以过命的朋友,他怎么能夺人所爱呢。背地里,拿金峰找个乐子,他还觉得挺有趣,但要动真格的,他绝不会那么做。

黄宛平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想尽快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她来找梁思勇,也是想讨个说法。她回到西普后,没有给梁思勇打电话,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她回家后稍作休息和梳妆打扮,便让朋友用电台联系项目部,如果梁思勇在,她就驱车前往。项目部的人说,梁总去西普油田投标了,她便很快查到了他的住处。

“梁总,既然不想请我屋里坐坐,那我就尽一下地主之谊,请几位吃个便饭吧。”黄宛平见梁思勇有些犯傻,便笑吟吟地说。

梁思勇缓过神来,“嘿嘿”地笑着说:“咱还客气啥,我还真饿了。”

小邢看着眼前的美女,在李锐耳边窃窃私语着。

“走啊。”梁思勇不满地催促着小邢。

黄宛平莞尔一笑。她听出了,梁思勇看似亲昵的称呼是别有用心,一下把俩人的关系定位在了兄妹。他催促着同事一起吃饭,也是想躲开她谈婚论嫁的机会。

黄宛平比梁思勇小两届,他们相识是在一场篮球赛上。

梁思勇是校队的篮球队队长,他的帅气和球技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那次,他们是在外校参加客场比赛,他在场上的勇猛,成了对方重点防守的对象。作为啦啦队员的黄宛平,表现的异常兴奋,呐喊助威的劲头,一点儿不比球场上的队员轻松。她的嗓子都喊哑了,还在拼命地挥动手臂,摇旗助威。球场上,几乎是满场飞的梁思勇,一直紧紧地吸引着她的眼球,她的每一根神经都随着他的身体动作而跳跃。离全场结束的最后几秒钟,主场球队开始使用消磨战术,只要这几秒钟过去,主队便以两分的优势获胜。梁思勇闪电般的中场强行断球,让形势顿生变局,场外的气氛变得分外紧张,人们屏住呼吸,空气和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忽地,梁思勇躲过了对方高大前锋的堵截,一个三百六十度带球旋转,在身体在空中腾起的瞬间,篮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飞了出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对方一个队员的身体撞向了他,他像一个大麻包似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黄宛平大张着嘴,瞬间定格在那里。场内队员和场外观众,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惊得一时都没缓过神来。忽地,她疯了似地冲进球场,扑到梁思勇身边,看着一动不动的他,不敢摇动,像是怕把他摇碎。

梁思勇并无大碍,他被人们扶起后,身体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从那儿以后,黄宛平就成了梁思勇的小尾巴,俩人几乎形影相随。人们一直都认为俩人是恋爱关系,但同处一室的金峰知道,梁思勇并没有那个意思。

“哥们儿,这盘菜不错,你不想吃就别把着了。”金峰劝他。

“你别当我傻啊。这么好的菜,我能拱手相送。”梁思勇早知道他的心气儿,但却佯装不知地揶揄他。

“你这人真没劲,顺水人情的事。”金峰不死心,继续好言相劝。

“我跟她非整出些动静来,你才认为有劲,是吗?”梁思勇忍住笑,认真地说。

金峰气得差点背过气,可他又实在没有办法。黄婉平眼里只有梁思勇,不管金峰怎么表现,她总是视而不见。

梁思勇一直把她当好作朋友看待,从不把她当成女友。其实,黄宛平从长相到性格都是女孩中的上品,她为人处世不像一般女孩儿,总是自我娇惯,她的自立能力非常强。毕业后,她并没有回到握有实权的父母身边,而是选择了梁思勇所在的油田。她曾试图与梁思勇挑明关系,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他总是玩笑着避开主题,或者干脆玩笑着劝她另觅知音。起初,黄宛平并不急,可时间久了,她的心态有了变化,再这样拖下去,指不定会出现啥情况呢。

梁思勇发觉自己走了神,见她笑盈盈地还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赶紧故作轻松地调侃:“宛平,终于想通了。这回是不是准备留下来,享受父母大人的权威呀。”

“嗯,建议不错。我可以考虑的。”黄宛平似乎很赞许他的想法,很认真地说。

“梁总,给介绍介绍呗。”小邢笑着开始起腻。

“刚才你不是说见过了吗?”梁思勇说。

“刚才人家问什么,我们回答什么,多一句话没敢说。”小邢忙着解释。

“瞧你那点儿出息,就会窝里反。”梁思勇故作气哼哼地说。

黄宛平接过话头,很得体地介绍了自己。话题一转说:“思勇,你别老拿自己的短处当优势,人家才是绅士风度呢。你别动不动就拿女孩儿找乐子,还以为自己多高尚呢。”

梁思勇也不在乎她的讥讽,很正经地要介绍李锐和小邢,但还没张嘴就被她截住了话头。

“这位是李工,这位一定是小邢吧。”

小邢有些惊讶,疑惑地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缺心眼啊,总台一查啥不知道。”梁思勇骂着。

“还是领导水平高。”小邢借机奉承着。

“梁总,我已订好位置了,走吧,给我一次尽地主之谊的机会。”黄宛平笑着说。

“好啊,有人请客是好事。但不要太寒酸了,听说这里的翰黄大酒店不错,你也别太奢侈了,跟它差不多的就可以了。”梁思勇笑着说。

黄宛平“咯咯”地笑着说:“听你的。我们就去翰皇酒店。”

“梁总,那里的菜太贵了。咱还是换个酒店吧。”李工着急地说。

“吃方便面省钱,概念能一样吗。”小邢极为兴奋地说。

“宛平大小姐,那里是不是能签单啊。”梁思勇笑着说。

黄宛平没有半点恼意,甜甜地笑着,用手轻轻拍着挎包说:“这里的现金,够你们在里面随便折腾。”

陆平遥请郑处长,是在自己开的酒店里。

郑处长是一个五十多岁胖男人,头发早已谢顶,样子更显得老成了。房间里的酒桌不像一般酒店的圆桌,它的形状是椭圆形,俩人相对而坐。

“郑处长,兄弟我一直想跟你喝顿酒,掷几把骰子助助兴。”陆平遥谦恭地说。

“陆总,陪你喝两杯还可以。掷骰子就算了,我要是跟你掷,今儿就别想出门了。”郑处长诚恳地说。

“郑处长客气了。掷骰子看的是手气,我就是想跟领导过过招儿,沾点儿仙气。”陆平遥像是兴趣十足。

“看来,我要是不奉陪,就要扫兄弟的兴致了。”郑处长像是很无奈。

“好,大哥够意思,我们先干一个。三巡过后开始掷骰子。”陆平遥豪爽地说着,举起了酒杯。

放下酒杯,郑处长用手指敲着桌子,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平遥,平静地说:“也别绕弯子了,陆总还是直接说吧。”

陆平遥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似随意地说:“你这一说,我这还真的有件事情。塞西区块井位招标,情况如何。”

“陆总忽然关心这块业务,莫不是要抢我的饭碗吧。”郑处长开着玩笑回避了问题。

“在油田混饭吃,没少麻烦郑处长,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一帮弟兄都得要活着啊。”陆平遥慨叹着。

“陆总家大业大,在一些事情上的确有难度,这个我是能理解的。不过,我们这些打工的,被条条框框束缚着,日子也不好过呀。”郑处长也感叹着。

俩人看似闲聊,实则各怀心事。第三杯酒下肚,陆平遥变得严肃起来,冲着门外喊:“来人,把骰子拿来。”

郑处长听着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平静地问:“你又为谁说情。”

“你知道梁思勇吧。”陆平遥问。

“你想让项目部中标?”郑处长知道,陆平遥这个时间请客,必定与招标有关。

他知道,陆平遥在为项目部供应材料,这里面的利润相当可观。从这个角度讲,陆平遥希望项目部中标,他也能跟着多拿些工作量。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好办了。在投标前,黎建斌确实拜访过他,梁思勇此次带队竞标,也通过关系请了他,从方方面面看,项目部中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陆平遥找他过问此事,不如顺水卖个人情。

“给想想办法,让他们这次不中标。”陆平遥直截了当地说。

郑处长一时没回过神来,盯着他,问:“他们不中标,对你有好处。”

“他们中标,我也没有好处了。”陆平遥竟有些忧伤地说。沉默了片刻,他简要地说了梁思勇停止供货的事情,这是有意刁难他,他现在要让梁思勇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逼得他要亲自登门来求他。

“兄弟,你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郑处长摇着头,感叹着。

陆平遥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端骰子说:“大哥,先掷几把,待会再聊那些烦心事。”

陆平遥把一叠钱拍在桌上,俩人便像忘了一切酣战起来。起初,陆平遥先输了两把,接着好像手气特别的好,郑处长很快把兜里的钱输得差不多了。郑处长的脑门渗出汗来,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但接下来,情况有了根本转变,陆平遥接连败北,桌上的钱很快就没了。他满不在乎地又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钱,放到了桌上。

“哎,我说大哥,我刚才说的事,你可要往心里去,当个事办啊。”陆平遥像是想起什么,关切地问。

“兄弟的事,哪件事大哥没给你办啊。”郑处长掷着骰子,随口反问着。

陆平遥好像有些输急了,把厚厚的一叠钱,直接拍到桌中间,愤愤地说:“压把大的,我就不信我刚买的钻戒也会输进去。”

郑处长面无表情,好像并不在乎桌上的钱。

黄宛平俨然成了桌上的主角。

既然是尽地主之谊,招待的酒菜标准就不能太低。何况,梁思勇提出了标准呢,虽然只是玩笑话,但黄宛平必须认真对待,她不能让梁思勇的两位属下觉得受到慢待。热情又不能弄得酸文假醋,客气得让人别扭,黄宛平就时不时地拿梁思勇调节气氛。

梁思勇明白她的用意,对她一些言辞犀利的挖苦,表现出的是一种不屑。人活着本来就够累的,自己成天再绷着劲儿,不是作死吗。再说了,女人跟男人逗闷子,能伤谁啊。

黄宛平本来是想单独约他的,有些话还是尽快挑明了好。然而,梁思勇是成心想通过热热闹闹的一顿饭躲她,或许这顿饭后,她再想约到他,就不一定有机会了。心里别扭,她就拿言语刺激梁思勇,看到他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她的气恼又开始往上拱。

梁思勇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阴沉,便把矛头往外引。他打着哈哈对着小邢说:“你小子平时挺能说的,见了你黄姐咋就没词了。你黄姐姓黄,人却特淑女。跟淑女过招,输了也不丢人。”

黄宛平并不买他的账,抬手就一筷子打在梁思勇的手上:“你这是挑动群众斗群众,就跟我能耐大了,有本事你把你的光荣史说说。”

梁思勇怕她瞎说,忙告饶:“光荣史谁没有呀,别说李工,就连小邢上班时间不长,也是有的。我们有的都是正史,不适于在酒桌上显摆。”

“梁总,你就吹吹自己呗。”小邢来了兴致,借着酒劲儿在一旁敲边鼓。

“李工想听吗。”黄宛平笑靥如花地问。

李工被劝的也喝了不少酒,酒精的力量让他也有些躁动。他看着梁思勇,憨笑着说:“说说也好,也让我们学习学习。”

黄宛平差点儿笑喷了,她幸灾乐祸地说:“连李工都想听了,你不说说过不去了。”

梁思勇连忙打岔:“喝酒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

黄宛平脸上挂着讥讽地笑:“既然梁总不想谈国事,那我就谈谈你的风流韵事吧。”

“我们桌上还有年轻人呢,咱不能影响了小同志健康成长。”梁思勇忙拦住了她。

小邢满嘴酒气,豪情四射地说:“梁总,你千万别低估了革命同志的坚强意志。”

黄宛平醋意很浓地说:“既然梁总不愿说,我就替代劳了。在一次聚会上,梁总盯上了酒桌上的一个小妹,那小妹人长得特漂亮,酒过三巡后,就更显风骚。那天,他非要灌人家酒,这个你们知道的,手里有点儿权力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那小妹也不含糊,俩人一连干了四杯酒,他就有些含糊了,担心被人家灌多没面子,他就没话找话逗闷子,问小妹多大了。人家笑吟吟地让他猜。他说猜不出来,可他自称是妇科大夫,说自己一手绝活,能摸出她的岁数。你们猜人家小妹咋说,那太巧了,我也能摸出你的岁数,因为我是兽医。”

李工一个没注意,忍不住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这顿晚宴,是在说笑声中结束的。梁思勇脸上挂着笑,可心里却直犯嘀咕。黄宛平平时不是这样的,兴许是心理压抑了许久,她不想再这样了。

小邢的酒没少喝,可酒场结束时却很明白,说他要陪李工洗个澡,送黄姐回家的任务,只有辛苦领导来完成了。

西北的夏夜,风凉爽宜人。

他们在并不繁华的油城柏油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说是油城,其实也只是具有一定规模的矿区,在住宅和办公区域中,偶尔耸起一座十几层的高楼,使油城增添了一点儿点儿城市的气息。黄宛平有心事,总想找个话头,把心里话顺理成章地说出来。梁思勇东拉西扯不时玩笑着,她意识到他是故意回避什么。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了油城边缘,油城在身后变成了稀稀落落的繁华。

“你看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在夜色中像不像巨人的脚印。”黄宛平深情地望着远方说。

“自然界的景观,的确让人叹服。”梁思勇也感叹着说。

“思勇,你知道吗,每次我站在这里眺望时,就会想起你那次篮球赛上,带球突破上篮时的影子。在我的幻觉中,你能带着我,在这重峦叠嶂上飞奔,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刻啊。”黄宛平说的有些动情。

梁思勇有些动容,但内心的矛盾,让他的情绪有些焦躁。金峰这两天打了几次电话,啰啰嗦嗦地也就是一个要求,让他拒绝黄宛平的感情。其实,他也希望她和金峰能走到一起。他与宛平相识几年了,她虽然在他面前温顺有加,但骨子里是非常自我的女人,依靠男人小憩,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享受,但她绝对不会把男人作为永远依附的目标。

“宛平,你应该找一个愿意为你牺牲一切的男人。”梁思勇想着心事,脱口把心里想的问题说了出来。

黄宛平惊异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却,她质疑地问:“我逼你为我牺牲什么了?”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有人能做到这点嘛。”梁思勇赶紧解释。

“梁思勇,你是不是觉得我赖着你,急着把我打发走。”黄宛平脸上的血色渐渐消退,变得有些惨白,眼泪在眼眶中开始打转。

“好了,咱俩就不能说正事,每次一提就掐架。”梁思勇说,他很想调节一下情绪。

“你拿我当什么了,你的调味小菜吗?”黄宛平更加伤心地说。

梁思勇了解她的执拗性情。她是一个不会轻言放弃的人,为了缓和她的情绪,他主动往她身边靠靠,那双大手在她的臂膀上轻轻抚着。黄宛平倔强地把他的手打开,冷冷地望着他。

梁思勇窘迫地站在那儿,被她的目光像是一层层地剥去外壳,愈发显得局促不安。他俩在一起交往多年,几乎没有越轨行为,可女人的内心情感付出,比身体的付出还要沉重。他想着,心头的愧疚油然而生,把头偏向一侧。

沉寂,难熬的沉寂,彼此的呼吸都听得非常清楚。

忽然,黄宛平猛地搂住了他。他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差一点被她的拥抱带倒,她温柔地说:“抱抱我。”

梁思勇僵硬的臂膀机械地执行着指令,大手在她的背上轻抚着。他感到了,她的身子是那般绵软:“宛平,冷静点儿好吗。”

黄宛平的脑子里又出现了虚幻。在球场上,他那矫健的身子断球,腾挪飞奔,弹跳跃起,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准确地落入球篮。她想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可他却紧紧地搂住了她,那就让她的身子为他吸附汗水吧。身体的交融,让她躯体开始蜕变,渐渐地,她的躯体化作一只纷飞的蝴蝶,追逐着他,在球场上、山峦间自由地飘荡。

恍惚间,她含住他的舌尖,狠狠地吸吮、缠绵地搅动着,久旱的苗木终于遇到了甘露,她感到身子慢慢融进他的体内。梁思勇接触她身体的机会并不多,在荒郊野外被她搂着,异性的芬芳,刺激着雄性荷尔蒙在体内膨胀,渐渐地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将她的身子紧紧地搂着。忽然,他的眼前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乔伊那略带忧伤的眼神,似乎在疑惑地盯着他,像是在他面前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慢慢地,问号像是变成了魔法师,让他的身子渐渐僵硬起来,居然被固化了。

黄宛平像是从欲火中猛地被扔进了冰窖,霎时,被寒冷包裹起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推开梁思勇,眼神里似乎要喷出火:“你还要我怎样。”

“宛平,对不起。”梁思勇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说。

黄宛平看着他,冷冷地说,“对不起?你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我们就结束了吗?”

梁思勇一时无语。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尽量减少对她的伤害,但有什么可以说呢,不妨以沉默应对。

“梁思勇,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她恼怒地让面容都有些狰狞了。

梁思勇感受到她的恼怒,也听出她语言中夹杂的威胁。女人嘛,激动时说些过火的话可以理解。但谁也没想到,接下来的麻烦,让他着实心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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