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彦清回到病房中时,看到齐梦涵从秦愈卧着的床上站了起来,原来她也准备离开。毕竟打扰的时间有些长了,秦愈也需要休息,齐梦涵深知这一点。齐梦涵握着秦愈柔软的手说:“秦愈姐,你多注意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随时欢迎,可怜我拖着病躯,不然一定带着你到南城风景好处转一转,尽点地主之谊。”
“秦愈姐劳心了,不是还有希音姐和古哥么,我要出去闲逛时,一定找他们。”
“喂!彦清,你还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啊!”秦愈向站在门口的古彦清招招手,“刚才我和齐梦涵妹妹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要尽地主之谊哦,别忘记到时候喊上希音。”
“这是必须的,我一定做一个合格的向导。”古彦清拍拍胸口保证着。不过古彦清想的却是秦愈话中别忘记喊上希音这句话的深意。
“那我就不留你了,让彦清送你回去吧!”秦愈有些疲惫地平躺下,她确实需要更多的休息。
齐梦涵向许易风道别之后,快步出了病房,古彦清紧随其后。到了大楼门口,许易风从楼上追了下来,手中持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他喊住古彦清和齐梦涵:“秦愈说看天似乎要下雨,让我给你们送把伞!”
古彦清仰头望东面的天空,确实有一团黑云压了过来,他从许易风手中接过伞。
齐梦涵在一边感谢道:“秦愈姐真细心,非常感谢!”
“好!那你们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秦愈还需要照顾,我回病房了。”许易风匆匆给了伞,又匆匆地赶了回去。
古彦清和齐梦涵带着油纸伞,往西街古巷回走。这一路,齐梦涵走在前面,古彦清跟在后面,齐梦涵低着眉,陷入了沉默。古彦清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和齐梦涵谈什么,所以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突然东面的天空一道闪电,接着一声低沉的雷鸣,打破了两人的沉默。齐梦涵停下脚步,望了一眼乌黑的云团问古彦清:“南城的三月经常下雨吗?”
“春雨,会下一些!”
“今天非常感谢你,让我认识了不少的朋友!”
“不用客气,你这样才貌绝伦的女孩,大家都很喜欢的!”
“正因为才貌绝伦所以没几个朋友!你却很幸运,有易风这样死党兄弟、希音这般青梅竹马的朋友,还有秦愈那样细心的姐姐。如果你我的位置可以调换,我宁愿不做才貌绝伦的齐梦涵,做沙包一般的古彦清。”齐梦涵的话总是与众不同,古彦清对她的话竟然无法反驳,他隐约听出齐梦涵心底深处的忧伤。
“以后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了嘛!”这是古彦清的心底话,“你喜欢他们就好了。今天希音说话冒犯的地方,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她就这样的性格,一直大咧咧的!”
“当然不会!希音蛮好的啊,想想柔道八段,就很有安全感啊!可惜她是个女的啊,不然我倒要考虑要不要做她的内人!”想起希音的话,齐梦涵也忍不住自嘲了一番,引得古彦清大跌眼镜。
“今天刚见到希音,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女朋友在那里吃醋呢!”
“哈哈!”古彦清干笑了几声,“她都会吃醋?”
“唉!想必你一直把她当作好兄弟,而没把她当作一个女子!”
“要我把她当作女子,有些难!”
“如果她穿上女装,你立刻会发现她变了一个人,你就把她当作女子了!”齐梦涵想了想说,“以我女人的直觉,加上心理学的知识,我敢断定她喜欢你。”
“哈!不可能!”古彦清听齐梦涵所言和许易风不谋而合,心中虽然觉得齐梦涵说得对,但嘴依然是那么硬。他岔开话题道,“那你呢,有没有男朋友?”
“我说没有你一定不相信!”齐梦涵微笑着,很多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但是从来没人肯相信。她这样漂亮的女子,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呢?但事实上,她确实有很多仰慕者,但也仅仅是仰慕者,要靠近她实在太难。
“我相信!一般的男子根本配不上你!而那些配得上你的男子,早就一群女人围着,最终你曲高和寡了。”
“好一个曲高和寡!”齐梦涵叹了口气,“一个算命的先生曾经给我算命说,我这一生命中带着孤星,注定要孤独度过一生,所以谁还敢要我啊!”
“你这位才高八斗的才女也相信迷信?”
“当然信!我是宿命论患者!”
“哈哈,如果真没有人,我倒想拾个漏!”古彦清话才出口,就突感说得不妥,他话锋一转,“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没关系!”齐梦涵低下了头,她没法告诉古彦清,她第一次见古彦清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内心深处对此有种莫可名状的恐慌,她却找不到恐慌根源到底在哪里。
这时,天空又一声惊雷滚过天空,黑云压到南城的上空。不一会儿的工夫,整个南城被黑云笼罩,中午仿佛一下子步入了黄昏。片刻之后,瓢泼大雨从黑云中倾倒下来,古彦清为齐梦涵打开手中的油纸伞。可惜油纸伞有些小,只能罩住齐梦涵,古彦清大半个肩膀露在了伞外。
古彦清为齐梦涵撑着伞走进了西街古巷。此时西街古巷两边的商贩都收起了摊位,到一边的房屋中避雨。古彦清和齐梦涵漫步在雨中,齐梦涵心事满满地低着眉头,古彦清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雨下得大,靠得近了,古彦清闻到齐梦涵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百合香味,香味让人迷醉。也仅仅是迷醉,却产生不出更多的非分之想。他低下眉,又注意到齐梦涵青丝上别着两朵百合花银饰发坠。
“你头上的银饰好漂亮!”古彦清话语刚落,天空又一道闪电,巨大的雷声响彻云空。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齐梦涵停下了脚步,如梦初醒地问古彦清。
“你头上的银饰好漂亮!”古彦清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又重复了一遍。
“我明白了!”齐梦涵闭上了眼睛!她的嘴角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明白什么了?”面对这位高深莫测的齐梦涵,古彦清实在摸不着头脑,齐梦涵到底在思考什么,她就如电视剧里的破案高手,一句我明白了,似乎所有真相都要浮现出水面了。
那到底齐梦涵明白了什么?这是齐梦涵内心深处一个最隐秘的梦。很多年来,齐梦涵都在做一个相同的梦,她总梦到一个和尚撑着伞,陪着她走过一个狭长的雨巷,走到雨巷的中央,和尚停下脚步对她说:“你头上的银饰好漂亮!”
一直以来,齐梦涵都不明白自己的梦中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和尚,和尚又为什么要和她说“你头上的银饰好漂亮!”直到遇到临缘大师,说起第二十一世花魂花花爱上了一个和尚,她才意识到她梦中的和尚恐怕就是花花当年爱过的和尚。花花一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又在她梦中重现。过了一百多年,同样场景、同样的话又从古彦清口中说出,难道这就是佛家的轮回?她是当年的花花的灵魂转世,而那位和尚就是古彦清?也正因为有了前世的羁绊,古彦清才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就是齐梦涵明白的所有答案。
“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把它送给你!”齐梦涵从头上摘下一枚百合花银饰,送给古彦清。那一位梦中的花花,也同样把一枚百合花银饰送给了和尚。说起来这百合花银饰确实不是一般的礼物,那是齐家特有的标志,在花族风俗中,少女头上的花饰都是定情之物,只有遇到心爱的人才会相送。齐梦涵虽然深知这一点,但是她还是不假思索地把百合花银饰送给了古彦清。一切的因果,恐怕依然是齐梦涵心灵深处挥之不去的宿命枷锁。
古彦清目瞪口呆地握着齐梦涵送给他的百合花银饰。他说银饰漂亮,并不是想要的意思啊。他实在摸不着头脑,齐梦涵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拿下银饰送给他。这一刻,他感觉齐梦涵一下突然变了一个人。齐梦涵也不给他解释,眼看百合居就在眼前,齐梦涵低下头,逃离了古彦清的伞,快步躲进了百合居。只留下古彦清一个人撑着伞,傻愣在街道上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紫兰打着伞从百合居出来,她见古彦清依然呆头呆脑地站在街道中央,走到古彦清跟前说:“古兄!梦涵要我和你说,刚才对不住了,她突然想到一个曾经的往事,所以精神有点失常,你不要放在心上。”
“哦!”古彦清拍拍自己脑瓜,原来事情是这样啊,他把百合花银饰递给紫兰,“这是梦涵的银饰,你还给她吧!”
紫兰看着古彦清被雨水淋湿的肩膀说:“你可能不知道梦涵的性格,她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再收回来的。”
古彦清只能小心地把银饰放在上衣袋里。紫兰又说道:“古兄,我还要告诉你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我家梦涵她还从来没有主动给男孩送过礼物,你可是第一个哦!”紫兰说完暗暗一笑,又把古彦清甩在古巷里。
古彦清注视着紫兰的背影,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再抬头看天空,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不觉中,天空又放晴了,西街古巷中又开始热闹起来。他有些失落地穿过热闹的人群,消失在西街古巷的深处。
这一夜,古彦清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梦到自己站在一座残垣断壁的墙上。离自己不远处背对着他站着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婀娜的少女。高墙之下是熊熊的烈火,少女的脚步正一点点挪向高墙外,他想上前阻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住了,眼看女子走到高墙边就要摔到火海里了,他大喊不要跳,可是哪怕他用尽全身力气,都喊不出半点声音,他眼睁睁看着少女纵身一跃跳向了火海,就在少女跳入火海的瞬间,古彦清总算看清了少女的脸——泪水婆娑的齐梦涵。“海寂,别了!”少女最后的诀别响彻他的脑海,他跪倒在城墙上,只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心灵剧痛。
“彦清!彦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古彦清耳畔呼唤着,把他从噩梦中唤醒过来。
“海寂!”古彦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他床边坐着拿着湿毛巾的沈希音,沈希音身后是戴着老花镜的奶奶。
“怎么了?”古彦清只感到全身无力,像虚脱了一般,头昏沉沉地隐隐作痛。
“你昨晚发高烧,烧了一晚上!”古彦清的奶奶摘下老花镜,拖了一把椅子坐下,长长舒了口气,闭着眼睛祈祷道,“佛祖保佑,彦清总算过了这一劫!”
“奶奶,你说什么啊?”古彦清暗想,发高烧恐怕是昨天送齐梦涵时不小心淋了昨天的春雨。真是红颜祸水啊,第一次送齐梦涵就病得失掉了三魂,如果这说出去,还不被大家笑掉大牙。
“哦!奶奶说,在你出生的时候,云灵寺的临缘大师要收你做出家弟子。大师还给你算了一个命,说你如果不出家,二十四岁有一劫。”
“一个和尚的疯话怎么能信,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彦清,不得瞎说,临缘大师是得道高僧,他说要让你渡过这一劫,必须广积善德,那剩下的就要看命,说你前世夙缘中有一个女子,如果她肯救你,方能躲过灾祸!”
“奶奶,你就不要搞迷信这一套了!什么夙缘,这里哪有什么前世夙缘的女子。”古彦清暗想,老人就是迷信多,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相信这样的鬼话,这代沟实在太大了。
“希音不就是女子!”奶奶提醒道,“昨天晚上她知道你发烧,照顾了你一个晚上,一夜没合眼。”
“奶奶!”沈希音红着脸要奶奶不要再说。
“哇!沈兄,我没有看错吧!”经奶奶的提醒,古彦清这才发现沈希音今天确实与众不同。她一改往日男装打扮,竟然穿上了淡蓝色的摆裙,衬衫也变成了紧身齐袖圆领衣,再加上脸上淡淡的装,以及婀娜的散发着青春与力量的身姿,让古彦清大跌眼镜。
“怎么,难道我这穿着不妥吗?”沈希音自己打量所穿的衣服,“我妈昨天给我买了这套衣服,我也觉得怪怪的!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在我记忆里,我妈就没有给我买过裙子。”
“哈哈,沈兄,挺好,挺好!”古彦清又想起齐梦涵的话,他确实一直没有把沈希音当作女孩看,当有一天沈希音穿上少女的衣服,他才意识到身边这位青梅竹马的兄弟具有秒杀所有男人的魅力。
“哼哼!不要老盯着我的衣服看,喝药,喝药。”不知什么时候,沈希音已在保温杯里灌了一壶药。
希音把药端到古彦清面前,古彦清从冒起的蒸汽里闻到了浓浓的苦味,他皱着眉头说:“能不能不喝,一闻就知道,这药比黄连还苦!”
希音把药送到古彦清的嘴边,温和地像哄孩子般哄道:“乖,喝了病就好了!”
“不喝!”古彦清紧闭着嘴巴,把头扭到一边。
“哼!看来你是吃硬不吃软了!”希音眼角的温柔一扫而光。
“你想怎样?”古彦清不安地问,他突然意识到,希音虽然换了一身女子的衣服,露出少女的美丽和漂亮,但是她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却不会因为换了一套衣服发生改变。
“不想怎样!”沈希音话音未落,朝着古彦清后背穴位戳了一指头。
“啊!”古彦清只感后背一阵麻痛,忍不住喊了出来。古彦清刚张口,沈希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古彦清的腮帮,端起药就朝古彦清口中灌。
只听咕咕的喉咙吞药的声音,古彦清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药被沈希音灌下了喉咙。灌完了,沈希音轻轻一掌,把古彦清推到床上睡下,然后把保温杯朝桌面一摆,拍了一下巴掌,舒了口气说:“好了!”沈希音这一套灌药办法一气呵成,看得坐在一边的奶奶伸出了大拇指,连声对沈希音大声夸赞道:“小音,以后小清喝药这事情,还得请你来。”
“乐意之至!”沈希音微微一笑。
“喂!侠女,能不能给我点水,这药真的好苦!”古彦清这是口里苦,心中更苦啊!
沈希音端来白开水让古彦清喝下后,古彦清的口中的苦稍微好了一些。沈希音又找来毛巾为古彦清揩去溅到衣服上的药渍。揩到上衣口袋的位置时,沈希音突然感觉到古彦清的口袋里有一个硬物。她把硬物掏出口袋一看,是一朵银百合。
古彦清看到希音掏出银百合,暗叫不好,如果希音问起这银百合饰物哪里来的,他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齐梦涵送的吧!
沈希音把银百合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不明何物。古彦清才发现这银百合和昨天不一样,昨天还是纯白的,而今天整朵银百合都变黑了,失去原本的光泽,变得暗淡无光。古彦清并不知道齐家的银百合不是一般的银器,它除了是齐家标志物外,还有另外的特殊作用。每朵银百合中间都是空心的,里面放着上百种上等珍贵的药粉,所以把银百合戴在身上,不仅能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还有治疗百病的功效。昨夜古彦清发烧,水毒攻心,正是这枚银百合吸走他身体中的大量毒素,逃过了一死。因此齐梦涵送古彦清一朵银百合,这一切恐怕冥冥中已经注定,临缘大师所言前世夙缘的女子,指的正是齐梦涵。只可惜古彦清并不知道这点,就算古彦清的奶奶也不明白这一点,她一直把古彦清夙缘中的女子当成了沈希音,因为她一直在古彦清身边照顾他。
“这么脏的东西,你哪里捡来的?”不明白原委的沈希音把银百合丢到一边。
“路边捡的!”古彦清见银百合没有引起沈希音的注意,总算松了口,不然希音追问起来,确实令人头痛。他又转念一想,自己怎么会这么怕希音知道银百合是齐梦涵送的呢?如果在以前,他早就拿着东西说某某美女送的礼物向她炫耀了。古彦清暗叫不好,难不成自己心底喜欢上了这柔道八段的女汉子。他摇摇头,心底暗暗说:“这怎么可能!”
“你在嘀咕什么呢?”沈希音打断古彦清的思绪。
“没什么,没什么!”古彦清连忙掩盖自己的心思。
“一定有问题!”沈希音自小和古彦清长大,古彦清那点小心思,怎么能逃得过她的眼睛,“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女侠,我还能有什么事情瞒你的啊!就算有,我也不敢啊!”古彦清讨饶道。
“哼!知道你不敢!”沈希音重重拍了一下一边的桌子,沈希音手掌力道太大,险些把桌子劈开了。桌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桌子上的银百合也随着桌子抖动着位移到了桌子边。就在银百合要落下桌子的刹那,古彦清的奶奶一把按住了银百合。她拿过银百合,对着老花镜,耐心地研究了起来。
“奶奶!你看啥!”古彦清心中有鬼,怕奶奶看出破绽来。
“好奇怪啊!”奶奶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个放大镜,又仔细查看银百合,看了许久,奶奶在放大镜下发现银百合发饰的最里面刻了几个小小的字,她慢悠悠地把字念了出来“齐……梦……涵!”
“齐梦涵!”沈希音好奇地走到放大镜前一看,果然是“齐梦涵”三字。原来齐家在制作每朵银百合时,把佩戴者的名字都刻在了银百合之上了。古彦清哪里能想到这点。
“你……”沈希音皱着眉头,指着古彦清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咬牙忍住了,她长裙一甩拂手而去。
“喂!希音!”古彦清想叫住沈希音,但是沈希音双耳不闻,头也不回地走了。古彦清眼看着沈希音生气地出门而去,不知哪里来了力气,从床上跳了起来,穿起鞋子朝门外追去。
“喂喂!你们这是做什么?”古彦清的奶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古彦清和沈希音都出门了,“现在的孩子,变脸就如变天一样!”奶奶也不管这些年轻人的事情,她又拿着放大镜,细心地研究起了这枚银百合。
古彦清追到门外,看到沈希音已经过了马路,在马路对面的站台上,上了一辆公交车,古彦清追到公交车的对面,朝着公交车里的沈希音大喊:“希音,你别走,听我解释啊!”沈希音把头侧向了另一边,根本不理古彦清。但就在公交车开动的刹那,古彦清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窗,看到沈希音揩眼泪的动作。
古彦清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公交车,他有些无奈地蹲在人行道边上,沈希音哭了,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他和沈希音自小一起长大,沈希音都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孩,无论是她男子般的性格,还是拥有柔道八段,她都是一个比一般男子还男子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哭呢?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古彦清就算不相信也必须相信。
“青梅竹马的兄弟!”无数个念头在古彦清脑海中闪过,这一刻古彦清才意识到,他和沈希音都已经长大了,他不能再把沈希音当作兄弟来看了,她毕竟是一个女孩,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这时,又一辆公交车在站牌的地方停了下来,古彦清强打精神站起来上了公交车。他很明白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他今天不给沈希音解释清楚,恐怕以后就不会有解释的机会了。他实在无法想象,这生活中突然消失了沈希音会是什么样子。
坐在公交车上他又把思绪重新整理了一遍,沈希音一切的巨大变化都发生在齐梦涵出现之后,首先是希音对齐梦涵的针锋相对,其次是今天希音穿上了从未穿过的少女的服饰,似乎就是为他而穿的啊!他想起那句古老的谚语:“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第三是沈希音发现那朵银百合是齐梦涵的银饰,才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分析到最后,古彦清得出一个让他无比头痛的答案,沈希音在吃齐梦涵的醋。他心中直喊冤,他和齐梦涵昨天才认识,怎么就让沈希音吃醋成这样子啊,这也太夸张了吧,女人心海底针,他果然是猜不透的啊。
“南集胡同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许久之后,公交车的语音把古彦清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窗外,随着其他乘客一起下了车。他走到站牌下,看了一眼站牌,“南集胡同”的站牌名特别的醒目。
目前南城还有两个地方善存着古建筑群落,一个位于西街,一个位于南集。如果回溯明清时期,南城的区域划分是西街、南集、东府,北河。西街就是西街古巷,主要集聚的是南城的商家大贾,经济商贸最为发达。南集又叫南集胡同,南集胡同在古代是贫民区,聚集了各种三教九流之徒。东府为官宦的住宅,而北河指的是北面的护城河。到了当代,东府和北河早被夷为平地,建起了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唯有西街和南集苟延残喘地延续南城的古老血脉。
当然今天的南集胡同也不是明清时期那个南集胡同了,十几年前这一片地区和西街古巷一起划作了古建筑物文化保护区,但同样是保护区,南集的建筑从设计艺术和历史长度方面都没办法和西街相提并论。恐怕也正因为这点,南集的商业化程度远没有西街商业化程度高,如果细心点的话,游客还能在南集胡同看到四世同堂的景象,当然也能尝到比较正宗的南城小吃。所以民间流传着这样的话,“旅游观光在西街,研究文化到南集。”这可能说得有些夸大,但站在文化角度客观点说,西街古巷代表的是曾经南城富裕阶层文化,而南集胡同代表了南城贫民阶层文化。
打心里讲,相较西街古巷,古彦清更喜欢南集胡同。这倒不是古彦清更喜欢贫民文化,而是小学时,他就在南集胡同上的小学,这所小学叫“南城第一民族小学”。那个时候,他每天都会经过南集胡同,他和沈希音的友谊也是从那时开始的,这南集胡同留下了多少他童年时代的快乐故事啊!
古彦清一步步走进南集胡同,小学毕业了这许多年,这南集胡同和外面翻天覆地变化的城市相比,并没有太多变化。眼前依然是那垂暮之年的土木瓦房,还有长满苔藓的狭窄的青色石阶,随意摆着身姿有点霸道占住路边的高大梧桐树……跨进南集胡同的瞬间,仿佛一下子远离了繁华的都市。
古彦清沿着有些狭窄的梧桐道一直向前走,在梧桐道拐角的地方,他总算看到他寻找的小店“碧溪凉粉”。小店外,沈希音就坐在碧溪凉粉店前的大树下,桌前摆放着一大碗凉粉,她正拿过辣椒罐朝凉粉里撒辣椒。
古彦清快步上前,抢走沈希音手中的辣椒罐:“少吃点辣椒!”
沈希音抬起头,见是古彦清,狠狠瞪了古彦清一眼,回了一句:“要你管!”
古彦清在沈希音对面坐下,把辣椒罐放回原来的位置:“我不管你谁管你啊!你看你眼睛都红得像红枣了!”
“要你管!”沈希音噘着嘴,捏着筷子,木然地戳着碗里的凉粉。
这时候,卖凉粉的大娘走到古彦清和沈希音的座位前说道:“小兄弟,来一碗凉粉是吧,要大碗还是小碗。”
“大碗的吧!”
“你是不是惹女朋友生气啦!”大娘偷偷瞅了一眼沈希音,又和蔼地说道,“小兄弟,这样漂亮的女朋友,你可不能把她惹生气咯,要多哄哄!”
“是是!”古彦清尴尬地朝大娘笑了笑。
“鬼才是你女朋友呢!”沈希音沉着脸说。
“嚯!不是我女朋友,怎么会吃醋成这样子!”
“你说谁吃醋啦?”沈希音拍了一下桌子,险些把桌子拍倒,幸好旁边没有路人,不然一定引来围观。
“对对,你没吃醋!”古彦清故作无奈地说,“哎!我觉得齐梦涵确实才貌绝伦,只是人家都有男朋友了,挖墙脚这事情做起来总不好吧?”古彦清为了让沈希音消火,只能编了一个鬼话。
“哼,你去挖啊!”听古彦清说齐梦涵有男朋友,沈希音的无名之火瞬间就浇灭了,但是碍于面子,她还依然气鼓鼓的样子。
“人家是大美女,哈佛大学的高才生,我就算想挖也挖不动啊!”古彦清这样说,只是为了证明他和齐梦涵根本没有可能,让沈希音打消不必要的误会。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他和齐梦涵之间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这小子还有些自知之明!”沈希音语气缓和了不少,下意识里,她又伸手去拿辣椒罐。
“喂!不能再吃辣椒了!”古彦清握住沈希音的手。
“哦!”沈希音红着脸,缩回了手。
古彦清也有些尴尬,他强忍住激烈跳动的内心,又把辣椒罐放回原位置,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没办法把沈希音当兄弟了,因为只有面对一个女孩的时候,古彦清的内心才会如此的不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沈希音不解地问。
“你忘记啦!你以前和我说,你每次伤心的时候,都会到南集胡同吃一碗辣到心眼里的碧溪凉粉,那么所有闷气都会被辣椒驱赶出体外了。我看你上了来这里的公交车,就知道你要到南集胡同吃凉粉了。”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的?”时间太久,沈希音都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初二,那届南城武术大赛,你没拿到冠军!”古彦清暗想,希音确实是个太好强的女子啊,那次比赛只拿了亚军就来这吃了一碗凉粉,他还记得当时她一个人倒完一罐辣椒粉,把所有周围吃凉粉的人看得瞠目结舌。
“谢谢你还记得!”沈希音语气温婉,低下了头,眼睛中又噙满了泪花,这一次是感动的泪光。
“怎么又哭啦!你终于变回了一个爱哭的少女了!”这一次古彦清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还不是因为……”沈希音抹了一把眼睛,最终还是把“你”生生和凉粉一起吞到肚子里。
“小兄弟,你的凉粉好了!”这时,店主大娘为古彦清端上凉粉说,“小兄弟,这就对了,女朋友要多哄哄,你看这不立刻开开心心的了!”
“大娘说的是!”古彦清捧着装凉粉大碗向沈希音做了个搞怪的鬼脸。
“真坏!”沈希音扑哧一笑,险些把口中的凉粉喷了出来。
“感觉你这身新装备也不错嘛!”古彦清往凉粉里一边添加作料,一边端详上沈希音。淡蓝色的裙子和粉色的紧身圆领装,确实勾勒出她完美少女的身材,如果她的头发是齐肩长发的话,那就更完美无缺了。
“我妈买的!”希音也低头看了一眼今天的穿着,这套衣服比起男装的话,有些让她不自然,不过习惯了,她觉得自己会喜欢,她从来不想做一个强势的女子,这一切只是母亲对她的愿望罢了。追究其原因,还是那位从未谋面的父亲惹的祸,父母当年感情的破裂,让母亲发誓一定要做一个强大的女子,这份愿望灌输到女儿这里,她所以成了柔道八段,这非她所愿。
“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古彦清吃了一口凉粉。
“悄悄说!”沈希音把头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妈说要带我去见我爹。所以给我买一套新衣服!”
“什么!”古彦清差点把凉粉喷了出来,一个对男人疾恶如仇的女人和丈夫重新复合确实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有啥奇怪的嘛,我妈也是女人,也需要丈夫!”沈希音很鄙视地看了古彦清一眼,“只是我一直不明白,我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妈从来不愿说我爹是谁。”
“这个!”古彦清摸摸头,“这问题只能问你老妈,不过无论怎么说,你爹妈重新复合,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对!”希音幸福地一笑,“哦,那你爹和你妈现在咋样了?”
“唉,不咋样,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啊!”说起父母,古彦清再没心思吃凉粉了,父母之间的恩怨他从奶奶那里听来一些。
事情还需要从二十多年前谈起,当年古彦清的父亲古博在知青下乡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个美丽的女青年,并相恋了三年,后来,古博调回到南城,就在他回南城的时候,父母为他准备了一桩婚事,女方就是古彦清的母亲萧函,萧家只有一个女儿,并在南城拥有大量的商店,这样的富家小姐成为许多青年爱慕的对象,按照常理说不可能和古家挂上关系,可萧家看上了古家的种植茶花的技艺,古博本人知识丰富一表人才。而古家看重对方的经济实力,如果有萧家的帮助,一定可以让种植茶花的技艺发扬光大,各有所需,两家长辈一拍即合,完全没有考虑到两家儿女的感受,而古博迫于父母的压力,最后离开自己的恋人和萧函结婚,结婚后虽然相安无事,但是埋了祸根。二十年来,古博靠自己的努力和萧家的强大经济实力,成立了在南城屈指可数的大企业:“古博实业”,事业的成功让古博想冲破自己不幸的婚姻牢笼,终于沉寂二十年后感情“火山”爆发了,古博和萧函已经分居三年,恐怕离离婚的时间不会太远了。
对古彦清而言,父母这些陈年旧账,他实在不愿提起,时间久了,他也渐渐习惯了父母之间的状态。
等古彦清和沈希音再次回到家时,古彦清的奶奶还在研究百合银饰。只不过这次百合银饰旁边放了一本蓝书皮装订线装书籍。奶奶正拿着银饰对着书页中的一幅图案,奶奶的专心致志也吸引了古彦清和沈希音,两人挨过头去看,奶奶这才发觉两个孩子回来了。
“哎哟!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把手中的放大镜朝书页上一放,直起腰板摸着胸口责备说。
“我们刚才回来时候敲门了啊,看你专心的样子,没有注意到我们。”古彦清解释着,拿过奶奶放大镜下的书,只见封面上写着《族谱》。
“哇!《族谱》啊!”沈希音叫了起来,“想不到奶奶还保留着这么古老的东西。奶奶拿族谱做什么呢?是不是有新发现?”
“这族谱可不是一般族谱,当年你爷爷留下给我的,我一直没有搞懂,你爷爷曾经和我说,古家原来是一个快消失的少数民族。”
“什么少数民族?”
“花族!似乎你爷爷这么说的,我当年也没在意,今天看到这银饰,突然想起这族谱上的图画,所以拿出来对比对比。”
“花族!”古彦清和沈希音面面相觑,因为昨天他们刚听说齐梦涵和秦愈是花族的后裔,而现在古彦清家传下一本涉及花族的族谱,这一下子勾起了两人的好奇心。古彦清慌忙翻开家谱图案书页,并和百合银饰对比,果然这家谱上的图案和银百合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家也是花族?”
“是的,你爷爷是这么说的,这族谱上还记录了你爷爷的遗言。”奶奶从古彦清手中抢过族谱,翻到族谱的最后一页,最后一页果然有爷爷的遗言。遗言写道:“我古家本是花族族众,百年前随花魂前往南城救治百姓。不幸花魂舍生取义于南城,我古家难逃其咎,自此我古家受到诅咒,流亡四海,古家只有寻到花魂转世,才可重回家族,后辈子孙勿忘家族遗志。”
“诅咒?花魂?”古彦清读了半天爷爷遗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再朝下看,遗言又写道:“古家藏有花族图腾一块,此花族圣物,如寻到花族花魂,望交回圣物。”
“奶奶,圣物在哪里?”古彦清总算看到一点能拿出来研究的东西。
“这个嘛,你爷爷说,当年他怕圣物遗失,所以放在云灵寺临缘大师那里!”奶奶一下子想起这些老爷子说的话,今天看来似乎有几分深意,她还以为老爷子是一直胡说的呢。
“临缘大师?”
“对!喊你去当和尚的临缘大师。”奶奶又想了想说,“哦,还有,你爷爷说到时候拿着这本族谱去见临缘大师,一切就明白了。”
“好!我们去云灵寺找临缘大师!”古彦清拿起家谱就要走。
“不要急!”奶奶一把拉住古彦清,“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也没找到花魂,去找临缘大师也无济于事,不如再研究研究这本家谱。还有你那枚银饰哪里来的?家谱上记载,这是齐家的饰物,难道物主是花族族人?”
古彦清心念一转,看了一眼沈希音,解释说:“对!齐梦涵落下的,她是花族传人。”
“我们还是不要先找临缘大师,我应该去找齐梦涵,问问她花魂的事情,恐怕这事情她知道些。”希音建议道。
“你们去吧,我还是先研究族谱吧,有什么重大发现再告诉你们。”奶奶抢过族谱,又用放大镜对着族谱的字,耐心地研究起来。
“好!那么我们去找齐梦涵问问情况。”古彦清和沈希音告别奶奶,出了门,朝西街古巷的百合居而去。
此刻,齐梦涵正飞驰在南城郊区的高速公路上。
开车的是一个中年女子,这女子已经年过四十,但依然风姿卓约,全身穿戴着高档的服饰,华丽而不失庄重,从她身上展现出来的是高贵,仿佛是一朵牡丹,因为高贵而让人望而却步。后排座位上坐着齐梦涵,她的身边放着一大把黄白相间的菊花。
“小姑,真没想到你会回南城这么早!”齐梦涵注视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南城郊区的风景确实迷人,这座新兴的旅游城市,空气污染较少,一眼望去,蔚蓝色的天空延伸到远处的山脉,宽阔的原野种满了油菜花,一片的金黄,人在其中仿佛步入了巨大的花园。
“因为你父亲暂时回不来,他要我先回来去见云灵寺的临缘大师。”这中年女子正是齐梦涵的姑姑齐合。她戴着墨镜,齐梦涵从后视镜里看出齐合说话时没有半点喜悦心情,似乎父亲遇到了什么麻烦。
“父亲怎么了?”齐梦涵担心地问,说好三日后回南城,这变化也太大了。
“投资南城的资金出现了一些问题。”齐合低沉着声音,“你父亲在南城花卉产业投资几千万,但是现在爆出黑幕交易的问题。”
“什么黑幕交易?”齐梦涵大吃一惊,这事情听上去有些吓人。
“现在还在查,如果情况属实,我们恐怕会离开南城。”
“事情严重到这地步了?”
“涉及上千万的黑幕交易,你也知道我们齐家一直把诚信看作商人第一准则,等事情真相浮出水面,你父亲恐怕会撤资。”
“哦!”齐梦涵没有再说话,她看着车窗外,南城对于她而言,确实只是一座路过的城市,走就走吧,也没有多少留恋,只是真要离开南城的话,父亲一定非常伤心。因为这里是她母亲的故乡,父亲回南城投资,除了经济的因素外,其实还有这层情感的因素。她看得出来,母亲虽然逝世二十多年,父亲依然怀念着母亲,也眷恋着这片母亲出生的故土。
车离南城越来越远,齐梦涵突然问道:“姑姑不是现在要去云灵寺吗?但这似乎不是去云灵寺的路吧,我记得紫兰说云灵寺在西街古巷的南面。”
“先去看一个故人。”
“故人?”齐梦涵真还没有听说过姑姑在南城有故人,再看身边黄白菊花,去看故人送菊花,也真亏姑姑能想得出来。
“是,故人,到了你就知道。”
汽车高速地在高速路上行驶着,大约半小时的时间,齐合把车开出高速路口开到一处公墓停车场,齐梦涵这才意识到齐合所说的故人是指已故的人,还真看不出严肃的姑姑竟然能讲这么调皮的话。
齐合下了车,齐梦涵也抱着菊花一起下了车。齐梦涵抬头朝公墓山上看去,落叶松一排排整齐地像列兵一样站着,守护着公墓的道路。一个年老的扫墓人悠闲地打扫着石道两边的落叶,看到齐合和齐梦涵到来,友善地微笑打量着两人。齐梦涵向山上走去,石道两边立满墓碑,很多墓碑上长满苔藓,陵墓两旁的栅栏也锈迹斑斑。
陵墓中部,耸立着一座高大的烈士纪念碑,正面写着“永垂不朽”四个大字,字下面密密麻麻刻满姓名,记录着烈士们的名字。看得人心中充满景仰之情。
烈士墓两边矗立着两栋巨大的浮雕,浮雕上表现着解放战争时期人民军队英勇无敌的形象。军人们拿着钢枪冲在前面,农民在后面推着推车,拿着提篮送水送饭,感人泪下。
齐合一直顺着林荫小道往内走,最后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一块杂草丛生的坟墓前停下脚步。齐梦涵看到墓碑上刻着“蔡有成”。齐合从齐梦涵手中接过鲜花,把花放在墓碑前敬了三个礼,齐梦涵也跟着齐合敬了三个礼。
看着墓碑,齐合的回忆回到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自己正值青春年华,在一次和哥哥在外面做生意的过程中遇到一位叫蔡奇的年轻商人,两人一见钟情。齐合和哥哥做完生意,回到南城,蔡奇对齐合念念不忘,追到南城,哥哥齐百也看中蔡奇的才华和品德,所以为妹妹做主媒,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年后,齐合和蔡奇有了一个女儿,并取名蔡玉,正当一家人处在幸福之中的时候,蔡奇的父母从家乡寄信到南城,要求在外做生意的蔡奇赶回家去,蔡奇匆匆赶回家里,没想到家里等待着他的是一场父母安排的婚姻,蔡奇在结婚的当天,逃婚回到齐合的身边,又过起了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几个月后,蔡奇接到父亲的信件,信件上说,父亲在战争中受了重伤,生命垂危,要他赶回去,蔡奇以为又是父母设计诓自己前去完婚,所以也没把这件事情挂在心上,几个星期后,蔡奇又接到信件,说父亲逝世,而母亲在悲伤的同时自杀了,蔡奇感到事情似乎不对劲,连夜带上女儿蔡玉赶回家乡去,这一去就不复返。齐合想丈夫一定服从了父母的婚姻安排,因此对蔡奇爱恨交加,一发狠,随着哥哥离开了南城,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
齐合想到这些,有些伤感,想到丈夫带着女儿抛弃自己,二十年来都没有音信,女儿是否还知道有自己这样一个母亲?如果丈夫有了新欢,又是否会对自己的女儿好呢?太多的未知数,搅着齐合的心。
“姑姑,他是谁?”在齐梦涵的记忆里,似乎姑姑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个人。
“他是我丈夫蔡奇的父亲。”
“你这次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打听过了,每到清明时节,蔡奇会来这里祭拜父亲,先来看看,到清明时节希望能看到女儿。”齐合不再说什么,纵然见到女儿,二十年了,又怎么知道是否是自己的女儿呢,她这个不速之客如果闯入丈夫平静的生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大的波折呢。
齐梦涵不能理解齐合此时心中的惆怅,她风华正茂,哪里能体会人生的沧桑,在齐梦涵的眼中,这里不是墓地,而是公园,读着每个英雄的墓志铭,仿佛读故事一般。在齐合发呆时,齐梦涵独自一个人一直往墓陵深处走,阳光透过高大的树木斑驳地投在地面上,加重了神秘和阴森的感觉,在小路的尽头,有一间典雅的木制小屋,小屋门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齐梦涵仔细一看,原来也是扫墓人,看老人吃力地打扫着,齐梦涵上前帮助老人。
老奶奶看着美丽而好心的陌生人,很愉快地把扫帚给齐梦涵,齐梦涵放开手扫起来。但她自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有干过扫地的活,所以笨手笨脚。老人看这美丽的女子有一副好心肠,却从来没干过粗活,她笑着又从齐梦涵手中拿回了扫帚。
齐梦涵只能尴尬地站一边问:“奶奶,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在这里扫地啊!这里埋着这么多人,白天还好,晚上真的很恐怖的啦!”
老奶奶听齐梦涵说后,大笑起来:“我都大半个身体入土的人,又怎么会怕死人呢。”这同时触及老奶奶心中往事。原来,老奶奶和老伴每天都来这里扫陵墓,四十多年前,老奶奶的两个儿子在战争中死去,埋葬在这里,老人退休后,主动要求来这里做一个守墓人。
齐梦涵听了老奶奶的故事,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她看着老奶奶一点点把地上的树叶扫成一堆,她宛如正在扫去时间的尘埃,又仿佛在梳理沉重的思念。她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姑姑站的位置。
不一会儿工夫,木屋周围的树叶扫干净,老奶奶松了口气坐在石阶上,打量着齐梦涵:“如果我有孙女,也像你这样大了!”
“是啊!奶奶!”齐梦涵立刻明白了这是一份多么沉重的思念,她又想到姑姑,无论如何她都要劝自己的姑姑去见见她的女儿,哪怕她怎么害怕见自己的女儿。
齐梦涵和老奶奶谈话期间,她的老伴也拿着扫帚回来了,他后面跟着的是齐合,齐合想到齐梦涵一个人溜达怕出事情,所以也就过来了。
她看到齐梦涵安然无恙地和老奶奶谈着话,松了口气说:“你到处乱跑,下次不再带你出来,免得我为你担心。”
齐梦涵微笑着连忙道歉,她知道这么多年姑姑把她当亲女儿一般看待,这也填补了姑姑作为母亲心中的一些缺憾。齐梦涵告别两个老人,和齐合一起下了山。在台北的时候,齐梦涵每次祭拜先人,都觉得这是件愉快的事情,因为她都以郊游的心情来面对这些祭拜。另外在城市里住惯了,出来欣赏大自然的风光当然是件欣然的事情。
“姑姑,我们下一步去哪里?”下山的时候,齐梦涵问齐合,她确实不喜欢待在百合居里,想找紫兰作陪游览一番,紫兰又抽不开身。想找古彦清,似乎又不妥。今天姑姑回来,她总算有个作陪的“伙伴”了。
“我今天刚来,有点累,先回别墅休息了。”齐合不大习惯百合居的吵闹,所以在城郊找了一栋别墅住下。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哥哥齐百也喜欢安静的地方。因此百合居虽然是老宅,有种家的感觉,但是真要住到里面,那只能是齐梦涵这样喜欢热闹的年轻人,谁让西街古巷现在是最热闹的古建筑商业一条街呢。
“哦!”齐梦涵有点失望,姑姑还是不能陪她到处转转。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玩性这么大了!”齐合见齐梦涵不开心的样子,又说道,“你一个大美女就不要愁眉不展了,明天我带你去云灵寺怎么样?”
“云灵寺啊!我知道姑姑最好!”齐梦涵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上前抱住齐合的胳膊,快乐地拉着齐合朝山下走。外人看来,还以为她们是母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