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人似乎吓了一跳,有那一瞬间阴雪澜甚至觉得他其实是个死人,刚魂魄离体了,此时才又回来而已。
“都是些粗茶淡饭,各位若是不嫌弃用便是,谈什么钱不钱的。”
阴雪澜笑笑,没说话,那男人朝着另一间屋子走了进去,从气味儿上来辨别,那里应该就是厨房,也是那种腥味的来源之地。
等男人进了厨房,阴雪澜勾勾手指,让卓类过去,卓类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来到了她面前。
“这个村子你没有仔细看一下?”阴雪澜低声问。
“嘻嘻。”卓类此时脸上的笑又诡异了起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就是看了,才让你来啊,这个村子一共才十九户,人不多,不过有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哦。”卓类的声音压得也很低,而阴光的视线一直盯着厨房。
阴雪澜不接受他的卖关子,只拿两只眼睛盯着他,卓类觉得没趣,便不再卖下去,直接说道,“这村子里没有一个女人,也没有孩子,每家每户似乎只有男人,要么是老年的,要么是中年的,最小的估计也是二十多的青年,就是找不到女人和孩子,你说难道这是个鳏夫村?”
阴雪澜扫了他一眼,“我听说过寡妇村,鳏夫村还真没听说过,而且就算是寡妇村也是有孩子的,为什么这里连个孩子都没有?”
“所以我说这里有意思啊,左右是要投宿,一边睡一边玩多有意思?”
说话的卓类眼里透着光亮,他骨子里透着一种疯狂,越是刺激危险的事越是爱玩,阴雪澜和他相反,她是懒,最怕麻烦,有些麻烦避免不了,可是能避免的,她一般都不喜欢插手,但是有这么一个爱凑热闹的保镖,她也只能表示很无奈了。
不一会儿,男人就从厨房出来了,几人也停止了谈话,男人拿出来的食物很普通,玉米面子做成的大饼,以及一些咸菜和清汤。
几人平时过的生活不算奢华,但也算精致,但有着阴雪澜这么一个能把住乞丐窝和住皇宫能住出同等水平的主子,这样的吃食自然一样可以吃得津津有味儿。
吃完了东西,乐春儿就被阴雪澜哄着进了里屋,其他几个人则坐在外屋,大眼瞪小眼,那男人本来想把几张桌子拼拼,让他们凑和关睛晚,但被阴雪澜阻止了,几个人就坐着打起了盹儿,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个人竟然真的全部都睡着了,看着那一下一下往下点,都快要点断了的脖颈,就知道他们睡得有多熟。
外面雷雨大作,屋里安静和只余呼吸的声音,而这时那微驼背的男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没有马上动,而是一直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他在小心地观察阴雪澜几个,直到快一柱香的时间后,他才慢慢地动了一下手,然后是脚,最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先是来到卓类的面前,在这群人里面,卓类给他的感觉是最危险的,他要先确保卓类中招。
他绕着卓类走了三圈儿,甚至还用手指推了推他的头,结果卓类就像睡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他放心了,但他很谨慎,双往阴雪澜和阴光那里看了一圈儿,最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真正的放下心,然后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了。
这时,外面一道闪电横劈而下,将整间屋子都照亮了一瞬间,此时那驼背男人正专注于门口,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内正有三双眼睛正定定地盯着他的背影。
闪电过后,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这雷中好像蕴藏着某种不愤似的,那声势仿佛恨不得一下将整个世界一劈两半。
那男人开门的手哆嗦了一下,门开了,雨打了进来,而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披着草衣,像是稻草人的人。
那些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可那又不是武器,仔细一看,竟是一些镰刀,锄头之类的一些农具。
驼背男人的身体微微地侧到了一边,配着雨声,能隐隐听到他的叹息声,外面穿着草衣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微微上前了几步,从草帽中露出一双眼,这双眼很苍老,当闪电再次闪过时,可以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瞬间情绪,恐惧,悲哀,无助,无奈,以及深深的不忍——
“村长……”驼背的男人轻轻地叫了一声,两个字里,仿佛可以听到他无法言喻的悲哀与无奈。
被唤做村长的人抬起手,制止了他往下说,他走进了屋里,借着闪电闪过的光,他看到了阴雪澜几个,他的眼里再次闪过不忍,可是他却没有再说什么,而紧紧地咬着牙,慢慢地抬起了手,跟着他来的十几个草衣人慢慢地走了进来,手中的镰刀,菜刀,锄头举了起来,每个人都没有露出眼睛,只能看到他们紧紧地咬着牙根,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动手吧。”村长苍老的声音透出着无力,明明是那么悲哀的声音,却说着最残忍的话。
而这时,有人慢慢地走进了里屋——
雨更大了,闪电却不再亮起,在一片漆黑的土屋中,只听到一阵铁器的乱响,不久之后,一切归于了平静,平静得好像这世上本就什么都没有!
雨停了,大清早上的天上就冒出了一圈彩虹,可是这一片荒山野村儿的,并没有人去欣赏。
卓类从木门里出来的时候,伸了个懒腰,他的心情不太好,所以娃娃脸捧着,没有酒窝露出来,不过下一秒,他好像心情又好了,直接背着身子又退进了屋里,“澜,外面的树长蘑菇了。”
“哦,那你就去采点呗,中午给你炖汤。”屋里传来的是阴雪澜有气没力像是刚睡醒的声音。
“我才不要,让他们这些人给我们去采。”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脚往侧面踢了踢,然后就听到了一阵闷哼的声音。
屋里有一会儿没声音,过了一会儿,是乐春儿先出来的,她手里抬着一把椅子,随后是阴光,然后阴雪澜才出来,她坐到乐春儿放到院中间的椅子上,然后对阴光说,“阴伯,把那位村长老伯叫来吧,老人家,你要客气点。”
阴光点头,进了屋,把那位看起来比他好像还要老一些的村长给扶了出来。
昨天这村长还能自己走路,可是今天走起路来脚有点打颤,这是吓的。
阴雪澜看了一眼乐春儿,乐春儿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跑进屋,又拿了一只简陋的椅子,放到了村长身后,然后跑到了阴雪澜身后站好。
屋里被放倒了一片,还都倒在那里不知道是死是活,村长明白这次是遇到刺头了,他是害怕,但怕的倒不是自己被怎么样,他这么大年纪了,也算是活够本了,可是里面的那些还年轻,还有那些……
他的思绪还没有归整好,阴雪澜就开口打断了他。
“村长吧?我们好好聊聊吧。”阴雪澜双腿交叠着,背靠着椅子,半眯着眼看着村长,被雨水洗过的天空过天蓝,早上的太阳都这么刺眼,要不是屋里的味道太不好,阴雪澜也不想这么早出来晒太阳。
“少侠这事都是老朽一个人主使的,那些人都是被逼的,请少侠放过他们吧。”村长主着,就要跪下来,却被站在他身后的阴光给截住了,他惊奇地往后看了一眼,看这人跟自己的岁数也并不哪去,自己已经风烛残年,可这人的力气竟然这么的大,看来果然是遇到高人了。
“你们干这种事儿多久了?”阴雪澜问。
“是……是从半年前开始的。”村长回答,从他的态度中看不出是假的。
“半年了?时间也不算短了,可你们这也不专业啊,看你们的样子应该就是本村的村民吧?这里离京城不远,战火至少眼前是牵连不到这里,而我看你们这田里的庄稼长得也不错,自给自足足够了,怎么就想起做这种无本的买卖了呢?而且从这里路过的要么是江湖要要么就是成队的商人,你们怎么动手?就凭你们手里的那些镰刀锄头?”
村长慢慢地低下了头,从他的眼里阴雪澜看到欲言又止,可最终却好像又因数恐惧而沉默了。
阴雪澜的手指放在膝上轻轻地弹跳着,他掀了掀眼皮,看了看刺眼的晨阳,然后说,“是不是在这附近还有一伙人呢?”
村长的手哆嗦了一下。
阴雪澜的眼皮又掀了掀,她看向卓类,卓类一摊手,表示,“附近没有人偷听,我保证。”
她点点头,然后看向村长,声音平静,“你的那些村民们都在我手中,但生死却在你的一念之间,和我说说吧,你们怎么进行这些勾当的,别说全是你们这一群动手的。”
村长整个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他的眼睛浑浊得似乎已经看不到东西,可是当他抬眼看向阴雪澜时,阴雪澜却又仿佛可以从里面看到很多东西,和昨天晚上一样,恐惧,无奈,悲哀穿插着各种各样让人压抑无法松快的东西。
“我来说吧。”村长还在做着天人交战,而这时土屋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很年轻,阴雪澜他们朝土屋看过去,卓类的动作很快,一个闪身就进去了,下一秒又出来了,手里提拎着一个穿着草衣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