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们不给我们进去，怎么办？”第二天，鸢尾一脸郁闷地问我。
对，此时我和鸢尾正站在金府的门口，与红色的大门面面相觑。
“你以前都是怎么给人做媒的?”
“我没给大户人家做过，为了尽快完成，我都是免费的，找小户人家，小户人家要求少，吃苦耐劳，能干活就行。小户人家没有那么高的门槛，你看，下人都不给我们通报的。”
“没事，我来想办法。今日不想回去做衣服了，带我看看你喜欢的人吧。”我拍拍她的肩，说着。
“行。”她忽然之间就喜笑颜开，之前的愁眉不展都消散了。
随着她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后，终于到了一家医馆。不得不说，如果一个女人在漫长的岁月里都没见到过男人，那么当她遇到一个清秀一点的男人就会喜欢上他。鸢尾喜欢的这个大夫，只能说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很难想象她见过曜尘之后还能喜欢这个人。
“梁大夫，我今天带了朋友来。”她说朋友两字时刻意的加重了语气，然后转过头来对我笑笑，“他叫梁津。”她悄声告诉我。
“梁大夫，你好。叫我清音就好。”
“姑娘请坐，我看姑娘气色红润，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梁津问我。
“没有没有，我很好，今日闲来无事，陪鸢尾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
梁津虽然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倒是挺温文尔雅。
“鸢尾，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每次问你，你都说快了，也不知到底是如何了？”梁津给我们倒了茶，“请用。”
“谢谢。就是快了嘛，以前的快了是完成了五六成，如今的快了是完成了九成。”鸢尾欢喜地说着。
不得不说，鸢尾必定是这世间最勤奋的红娘了，一年内完成了九十九桩说媒，还不收费。我开始有些后悔将金府这难啃的骨头说与她了。
“梁大夫，你可知金府的三小姐?”
梁津笑了笑，“这长安的男人哪一个不知道金府三小姐，她可是长安城第一美人。我原来有幸随师傅去过金府，见过她一面。”
“如何？”
“这三小姐确实名不虚传，只是身子骨不大好，体虚，脸色有些苍白，但倒是更惹人怜爱。”
果然，男人都是见了美人就难以忘怀。
“那同清音相比呢，她可有清音这般好看?”鸢尾还不死心。
“不如。若是重新评选，清音小姐自然是长安城第一美，恐怕无人能及。”
“那是自然，清音可是天上的......”还没等鸢尾说完，我赶紧拦下她，不许她说了。
“是天上的什么?”
“你莫听她瞎胡闹，我就是上天眷顾多一些罢了。”
“那上天还真是对你偏爱有加。”梁津笑着，“鸢尾，你这朋友年纪轻轻，看起来却比你稳重多了。”
“梁大夫说笑了，你才是年少有为。刚及冠不久，便自行经营一家医馆。”我抿了一口茶，茶清甜可口，深得我心。
“我就那么不好吗？”鸢尾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没有哪一个女子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夸别的女子。
“鸢尾也是很好的姑娘。”梁津说道。我不知道这是敷衍还是真心话，我还不是那么能分辨。
“说正事吧，梁大夫，您刚说曾去过金府，你可能带我们进去?”我问他。
梁津眉头微皱，“怎么?姑娘有事要求金家?”
“我想给金府三小姐说媒。”鸢尾忙说，“可是连门都进不去。”
“说媒?说与哪家?”
“这个得看三小姐自己的意思了，她提要求，我就能达到。”
“我家师傅曾是御医，后来隐退民间，收了我这个徒弟，金府上下对师傅道士很尊重，至于我，也就是偶尔去替三小姐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要带你们入府，恐怕不那么容易。”
“权贵自然只愿意结识权贵，如若不是权贵，那也必定是有用之人，我们没什么用处自然是不能进去的。”
“那可怎么办？鸢尾有些急了。”
“梁大夫，”我想了想，问他，“若我说我可以治好三小姐积年的体虚，您可否带我们入府?”
他思虑了片刻，“没想到你还懂医术。有十足的把握吗，毕竟是金府三小姐，冒不得险。”
“这是自然，我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那这事情就好办多了，每月初五都是我去金府替小姐诊治的日子，我这次去时通报一声，看看金老爷可同意。”
“那就有劳梁大夫了。”
“既然是鸢尾的朋友，自当竭尽全力，没有鸢尾，也就没有今日的我了。”
鸢尾面对这句客套话依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02.
“你真的会医术吗？”回傅府的路上，鸢尾担心地问我。
“我知道，你是怕我医不好三小姐，连累梁津丢了性命。”
“你是神仙，自然不知道人间疾苦。梁津只是个小小的大夫，他的命由不得他。”
我停下，认认真真地看着鸢尾的眼睛，说，“你放心，若是梁津死了，我就算违逆天规，血洗地府也把他救回来。”
“我信你。”
03.
在等待进金府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制药，而鸢尾则是每天穿梭于各大权贵府邸，想为金三小姐挑一个如意郎君。曜尘也没闲着，他开始跟着傅老头学琴，不得不说，傅老头真的很厉害，会占卜，会弹琴，会写诗文，我估摸着，他除了赚银两和做饭不拿手外，别的都会。
在经过一个月的漫长等待后，梁津终于能够带我们进金府了，为了让金家人相信我，并且不让三小姐的丫鬟认出我，我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老太婆，而鸢尾则作为我的徒弟。
梁津看见我时非常的惊异，我让鸢尾同他说之前我们就准备好的说辞。
“这是清音的太婆婆，医术高明，定能治好三小姐。”鸢尾解释道。
“那清音呢？”梁津问。
“总不能一大帮子人都跟着你进金府啊，太婆婆和鸢尾同你去即可，既能治好三小姐，又能让鸢尾完成自己的事情。”当然，现在说话的“清音”，是曜尘幻化的。
“也是，那多谢太婆婆大老远地赶来，请随我来。”
金府的管家带我们来到正厅，说金老爷想先见见我们。
我们一行人行礼之后，金老爷开口了，“梁大夫，不是我不信你，你师傅乃是御医出身，可你今日带来的人，委实没有什么名气，你也知，妙玉是我的心头肉，我不敢随意，想探探功底，可好？”金老爷话虽婉转，口气却强硬。
我起身，笑了笑，“老身常年隐居，不时出山为平民治病，自是鲜为人知。老爷的话不无道理，尽管试就好，老身也想让老爷放心将三小姐交给老身。”
“好，来人，请吕大夫。”
梁津微微有些吃惊，然后悄声同我说，“他请的是我师傅，师傅他老人家隐退多年，不想今日肯来。”
“你师傅当年治好三小姐的体虚了吗？”
“不曾。师傅说，三小姐是天生的经脉紊乱，治不了。”
“那你师傅在金府的地位看来要不保了。”
同吕大夫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女子，脸色不太好。
“还请您诊治诊治她，她已嫁作人妇三年有余，却始终没有身孕。”吕大夫慢慢地说。
“那老身就试一试。”我替那女子诊脉，“气血不通畅，葵水恐怕也不准，这女子是宫寒，所以不孕。”
金老爷看了吕大夫一眼，“说的对。”吕大夫回道。
之后又站出四个女子，“她们四个都有身孕，你来看看她们都有多少时辰了。”
我一一号脉之后，缓缓地说，“第一位三个月，第二位四个月，第三位一个月，至于这第一位嘛，她没有身孕。”
“你确定?”金老爷站了起来，“吕大夫可是说她们都有身孕。”
“若她有身孕，老身愿以死谢罪。”
吕大夫上前，“凭她诊脉的耗时来看，确实是与老朽相差不大，只是这样评判过于粗浅，老太太恐怕功力在我之上，今日多有得罪。”
“是老身的荣幸，此生得御医赐教。”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老身现在可否见见三小姐?”
“水烟，带他们过去。”
04.
我看见金三小姐的第一眼时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我原来每日所见皆是天仙，在人间得降低标准。
我还不太喜欢她的眼神，她的眼神有些凶狠，与她单薄的身形倒是很不相符。
“你就是爹爹说，能够医好我的人?”她开口问我，口气和她爹很像。
“是老身。”
“御医都医不好我，你是何方神圣，敢夸下如此海口?”
这没礼貌的小姑娘，我开始后悔选她了。“三小姐既然不放心，不如这样，若是老身医不好小姐，老身就当着小姐的面将家徒的心挖出来，若是小姐好了，便答应老身一个条件。”
她思考了片刻，看向鸢尾，“挖她的心吗？”
“是。”
“那好，我喜欢这个赌注。”
“不好，”梁津激动地说，“岂能用鸢尾的性命做赌注！”
妙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你舍不得?”
“作为医者，救人为本，怎么可能任由你们伤人。”
“原来如此。”妙玉神情缓和不少，“那不如这样，反正这老太婆也命不久矣，医不好，挖这老太婆的心。”
“怎可......”梁津话未说完便被吕大夫打断了，示意他闭嘴。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为何这叱咤风云的御医甘愿隐退，命不由己。
“好，那老身替鸢尾谢过三小姐。”我转过身，“你们都出去吧，老身要替三小姐诊治了。”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丸，“请姑娘服下。”
她吃下后，一脸不削地看着我，“你一点都不心疼你徒弟吗？年纪轻轻就要死了。”
我为她号脉，“你不相信我的医术，可她和我信。我有把握，我能让小姐以后同普通女子一样，面色红润，可出去郊游，跳舞，而不是日日只能泡在药罐子里，过暗无天日的生活。”
“我也很想相信你，可吕大夫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治好我，他是御医，宫里出来的大夫，你让我如何信得?”
这是个可怜的姑娘，她的暴戾来源于对生活的绝望。
“我也想晒晒太阳，和姐姐们玩闹，和水烟去看花灯节，也想同心爱之人郊游。”
“小姐有心上人?”
“有。”
“能告诉我吗？”
“你若医好我，我就告诉你。”
她的经脉混乱，即使是懂针法的人，救治她都极为复杂，首先是她会疼痛难忍，自然难以乖乖任你摆弄，其次是一旦穴位扎错，都有可能致命，我想，吕大夫不是不知道治法，而是不敢。我的药丸可以让她神魂出窍，只有躯壳在屋里，这样她既不会疼痛也不会胡乱晃动。
三天之后，我将她错乱的经脉完全修正，妙玉蹦蹦跳跳地出现在金老爷面前，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吕大夫把脉之后，确认她已经完全康复。
“您要什么，尽管开口，我都给。”金老爷十分开心。
“我与三小姐有过约定。”
“你有什么条件？”
“老身想让徒儿鸢尾替小姐说媒。”
“可以。”金老爷笑了，“你们想给小女说哪家的媒?”
鸢尾赶紧上前，“小女近日来四处寻访，觉得当今国子祭酒家的二少爷与三小姐甚是相配。二少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学富五车，家世也是没得说，不知老爷和小姐意下如何？”
“不行，我已有心上人，我才不嫁什么祭酒的儿子。”
“那小姐想嫁之人是谁？”
妙玉看了看梁津，突然羞涩起来，“我就想嫁梁津。”
鸢尾忽然慌了，刚刚金老爷说下可以之时，契约已经立下，她最后这桩生意只能是妙玉，可若促成，她将失去自己喜欢的人。
“小人只是一介贫民，既无名望，也无万贯家财，还望小姐不要拿小人开玩笑。”梁津说道。
“我没有开玩笑，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要嫁给你。鸢尾，这桩媒你说得了吗？”
鸢尾小脸煞白，“小姐冷静，此事从长计议。”
“那你们先回去吧，妙玉此次能恢复，也有梁大夫的功劳，倒也不必觉得出身不够，我只要小女幸福就好，你也回去好好想想。”
“草民谢过金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