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与杏儿寻了机会,随着长歌到了苏州城中方才寻得一家相馆。
杏儿见拍照时那相机砰砰爆炸,心中恐惧总说幼时村的谁谁谁,便是被西洋人拍了照片拘了魂魄去。采薇苦笑不得,遂与傅长歌做了榜样,先拍了照片,各种威逼利诱,总算是将杏儿哄得照好了相片。待取来相片,采薇见杏儿哭丧着脸笑了好久。杏儿见采薇笑意盈盈的照片拍出来的确比自己哭丧着脸的好看,心下后悔,却又自我安慰道,“拍得不像更好,这般黑白无常拘魂时便分辨不清!”
采薇拍了拍杏儿的脑袋道“你这脑瓜,平日里倒是一点就透,怎地这般不开窍!”
傅长歌踏进院门,听采薇这般说,暗道你自己不也一般,诸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透、怎地我的心意却也是毫不开窍。只命了众人下去,与采薇道:“不知你与母亲说了些什么,母亲今日竟同意我与你同去法兰西之事。”
采薇道:“这样的秘密焉能说与长歌君知晓。去往法兰西需要准备些什么物什,还请长歌君代为开出一张清单来,采薇好一一置备。”长歌道:“皆已安排妥当,船票也已经托朋友订好。只是恐怕得早一点启程去上海,置办一些西洋的服饰,不过入乡随俗,却也需要些时间。”
采薇听他这般说,心知不用自己操心。遂寻了一日,携了傅长歌回了趟赵府。毕竟一去数年,终究是要见一见父母兄弟的。赵母早已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我的儿你出嫁之日便似剜了我的心头肉去,这般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叫母亲如何放心得下……”嫂子也来说了些道别和放心的话。赵云栖命人取了两只皮箱出来,说是与东洋商人做生意时见他们用着甚好,便专门为妹妹、妹夫带了两只。赵慕白说了许多威胁得话,大致若傅长歌敢对自家妹子不好,便是追到法兰西,也要替妹妹撑腰一类的。说得采薇一时间哭笑不得,心中也增添了许多的伤感。去拜别父亲时,赵父怨了许久,一会儿说女儿嫁了以后自己酒醉便无人照料,一会儿又说云栖、慕白对自己不孝,采薇又像安慰小孩儿一般,承诺必定月月写信回来。方才放长歌采薇夫妇离府。回到傅家采薇打开父亲偷偷塞给自己的匣子,才发现里边竟有一张巨额的存单。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淌了下来。傅长歌叹了口气,想要伸手安抚一下,却终是将手停在了半空。傅家倒不似赵家,傅老爷与傅母一本正经地教导一番。
二人便启程往上海,傅长歌带采薇拜会了自己的友人沈素笙兄妹,听闻二人也是一同前往法兰西,采薇心中颇有些高兴。又在沈素筠带路下寻到了一家据说是这沪上洋装做得最好的店子,为自己和杏儿各定制了四季的西式服装……又请傅长歌领着到法租界的银行兑了不少法郎。那一日,路过一家洋人开的钟表行时,见一只怀表做得实在精制想要买下送给傅长歌。却被傅长歌一顿好笑,方才想起自己原是要到洋人的地界,何必又辛苦买了万里迢迢地带回去。
采薇只说,欠长歌诸多,便想买一件礼物赠他。傅长歌一言不发,却只是面色一沉。
采薇回头问杏儿,自己可曾说错了什么!杏儿摇摇头道:“许是少爷自己有心事吧!小姐别多想了!”
采薇觉得杏儿说得亦有道理,只吩咐道:“叫长歌大少爷,叫我二小姐!我与长歌君已改为兄妹相称了,你且记住了!”
采薇初次乘坐这般大的轮船总算透出点小女儿的情态,进了房间,才发现傅长歌定的乃是一间套房,有客厅,有两间卧室。“真想不到,这轮船竟有这么大,像房屋一般。”采薇兴奋地摸摸这儿、摸摸哪儿。放好行李,长歌方才领着采薇与杏儿在船上游走,采薇寻了半晌,未见沈家兄妹。有些好奇,长歌颇有耐心地解释道:“这船票分了三个等级,我们所购的乃是一等,沈家兄妹乃是在二等。你若想见他们,我们便可以不在房间里点餐。到大餐厅去吃饭,便能遇上他们。”“竟是如此!”采薇方才释然。
本是长歌一间卧室、杏儿与采薇一间卧室。哪知杏儿死活不肯与采薇睡同一张床铺,长歌只得又命人在采薇的房间里加了一张小床,三人略作休息。长歌便寻了采薇说带她去大餐厅吃饭。杏儿见周围都是西洋人,便寻了一条在上海订的西洋的裙子出来,非要采薇穿上,采薇只觉这裙子颇有些紧身,待穿戴整齐打开门来,便是傅长歌也看得有些痴了。一身薄纱的衣服,颈项上一串浑圆的珍珠项链,手臂雪白,一双天生的如鸽子般的小脚穿一双黑色的小皮鞋里。因有些跟,采薇走得颇有些不太习惯,见长歌盯着自己看,又连忙用手遮住胸膛。整个小脸竟带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又羞又怯、却又有一些小小的兴奋……
傅长歌喝了一口茶,缓缓地道:“采薇还是换回今日早上那一身衣衫吧!”
采薇虽然穿得有些不自在,但听傅长歌这般说,轻轻地问:“可是不好看嚒?!”
傅长歌沉吟片刻方道“这西人的服饰都需要慢慢适应,像你这般穿得颇不自在,便是自己也不舒服。我们在船上的日子还长,且一点点的习惯。莫不如今日就只穿了这西式的皮鞋,我倒觉得这皮鞋你穿得最不习惯,便先适应适应这个!”
采薇点点头,高高兴兴地去里间换衣服。傅长歌方才淡淡地舒了口气,想起那日抱她上床,帮她脱去鞋袜才发现她一双小脚竟是天生的,还没有自己一掌长,雪白剔透……此时傅长歌才发现,自己竟起了把采薇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的心思。采薇换好衣服,催促长歌带她们去大餐厅吃饭,顺便游一下轮船各处。